中年男人雖然習慣性地戒備著陌生人,但她能說出他那位上司的姓名,對他兒子又和顏悅色,他一時也沒有多想,便伸手回握——

忽然一聲雷聲炸響!

小孩一開始真的以為是雷聲,雖然秋已漸深,可也不過是*月中,雷雨是不多,但偶爾有一場也不算太異常,只不過方才還陽光正好,忽然炸雷就有點兒嚇人罷了。

好在雷聲先至而雨點未落,小孩便回頭看一眼,想著看如果雷聲響處烏雲是否密集,若是必須,回去拿把傘也是很快的,然後他就發現了,那不是炸雷。

是真的爆炸。

非常厲害的爆炸,六層高的居民樓都向西南方向傾斜,牆體烏黑、玻璃碎裂,最嚴重的是四樓西南朝向的一處,牆體和支柱被徹底破壞,五樓的地板傾斜了下來,在原來應該是四樓陽臺的地方,已經和三樓的天花板親密接觸著了。

小孩的腦中一片空白。

那個陽臺,祂之前還趴在窗臺邊上曬太陽的地方,爹地和那個雙黑女人正在談話的地方,以這種爆炸力度……

對了,還有廚房,媽咪在廚房裡頭,那兒離陽臺是最遠的,也許……

雖然只是小小的不到一百平方的小房子,最遠的距離也不足十米,小孩兒還是抱著一點兒希望,逆著從依舊有玻璃碎塊和牆體剝落的樓中湧出的人群,往樓上衝。

炸藥特有的味道瀰漫,樓梯、甚至整個樓體都沒停止晃動,慌張往樓下跑的人群也給小孩添了不小的麻煩,但好在這個小區雖然都是很陽春的小戶型,但面對的是雖然不很富裕卻又有點兒身份的人家,所以很高階大氣上檔次地採用了一梯一戶,往下跑的人雖不少卻也還不至於多到造成踩踏事故,小孩的身子又是微胖卻不失靈敏,所以沒花用太多時間,祂就到了四樓。

房門被炸飛出去,現在正碎裂成幾塊鑲嵌在另一側的牆中,客廳裡頭的布藝沙發正燃燒著,這讓裡頭碎得都分不清誰是誰的肉塊們散發出一股讓小孩作嘔的香味,剛剛還對祂笑得慈愛又從容的中年男人,唯一能分辨出原來模樣的只有半個腦袋——也被烤得發出肉香。

小孩在經過客廳時只看了一眼,腳下連頓都沒頓一下。

雖然在剛醒來,看到自稱爹地媽咪的兩人那慈愛親暱的笑臉時,小孩就覺得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孩子也不錯,祂和他們的互動也很自然,可到底只是認識一天的人。

胸口的悶痛應該只是這個身體的殘留記憶,祂雖然很遺憾他的逝去,但還是清楚地知道,比起停下來哀悼,總是看看那相對來說還不太糟糕的廚房裡頭,媽咪是否還能搶救更重要。

小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不是自己、偏偏還連自己本該是誰都忘了的情況下,都能淡定自若地讓這家的父母都沒覺察出不對來,此時雖是忽遭變故,但祂也總是能知道怎麼做,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雖然在這時候衝進這間房子,本身就足夠不理智了,可小孩還是能夠冷靜地理智著。

而祂的媽咪也確實沒辜負祂的理智,她依然活著,雖然被倒下來的冰箱壓住的下身猙獰地扭曲著,臉上也有好幾處皮開肉綻,鮮血正汪汪流出,其中一片玻璃甚至紮在她的眼淚裡,但她依然活著。

可她不贊成小孩兒回來救她。

眼中有瞬間閃過驚喜,而後就是前所未有的疾言厲色:“快跑!危險!”

小孩也看到了一邊的煤氣罐,可祂沒有跑。

雖然只認識一天,但祂已經喊過爹地媽咪了。

談不上什麼孺慕之情,但救不了男人是實在沒法子,祂完全記不起自己是否有把已經半熟的肉塊拼湊回一個活人的本事,可女人還活著。

就算危險,可拋下一個之前才決定了可以嘗試著當母親對待的女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