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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湖,夢湖,還是那麼美麗!我在樹林裡奔跑,穿過森林,跳過藤蔓,繞過荊棘叢和石塊。在夢湖外圈的樹林外停住,我吸了一口氣,衝進了林內,嘴裡低哼著“曾有一位美麗的姑娘”那支歌曲,一下子就衝到了湖邊。站住了,我瞪視著那瀰漫著氤氳的湖面,自言自語的說:
“我要收集一大口袋的綠煙翠霧回去,把它抖落在我的房間裡,那麼我就可以作許多美好的夢。”
我來不及收集我的綠煙翠霧,因為我發現有個人坐在湖邊上,正抬著頭注視我。我望過去,是韋白!我不禁“呀!”的驚呼了一聲,有三分驚異,卻有七分喜悅,因為我本來想去看他,沒料到竟無意間闖上了,幸好我沒有去學校,人生的事就這麼偶然!他靜靜的看著我,眼神裡有分朦朧的憂鬱,顯然我打擾了他的沉思。他泛泛的問:
“你從哪兒來?”“幽篁小築。”我說,在他身邊的草地上坐下,把那本《懸崖》放在我的裙子上。“我本來想到學校去看你的。”我說。
“是麼?”他不大關心的樣子。“我一清早就出來了,你有什麼事?”“沒事,只是想找你談談。”我用手抱住膝,“我剛剛看完岡察洛夫的《懸崖》。”他看了我一眼。“是我借給章太太的。”
“是的,”我說:“它迷惑我。”
“誰?”他神思不屬的問:“章太太迷惑你?”
“不是,我說《懸崖》。”
“懸崖——”他仍然精神恍惚。“每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懸崖,是不是?如果不能從懸崖上後退,就不如干脆跳下去粉身碎骨,最怕站在懸崖的邊緣,進不能進,退不能退。”
他這段話並不是說給我聽的,是說給他自己聽。我有些惶惑的望著他,他的眉梢和眼底,有多麼濃重的一層憂鬱,我幾乎可以看到他肩上的沉沉重擔。什麼壓著他?那分難以交卸的感情嗎?“我不相信你正站在懸崖的邊緣。”我說。“你應該是個有決斷力,而能支配自己生命的男人。”
“沒有人能完全支配自己的生命。”他幽幽的說,用一根草撥弄著湖水,攪起了一湖的漣漪。“最聰明的人是最糊塗的人。”這是一句什麼話?我把下巴放在膝上,困惑的看著我面前這個男人,他那深沉的表情,成熟的思想,以及憂鬱的眼神,都引起我內心一種難言而特殊的感情。他會掌握不住自己的方向盤嗎?他愛著一個比他小二十幾歲的女孩嗎?他無法向女孩的父母開口嗎?他為這個而痛苦憔悴嗎?我瞪視著他,是的,他相當憔悴,那痛苦的眼神裡有著燒灼般的熱情,這使我心中酸酸楚楚的絞動起來。
他望著我,忽然恢復了意識。
“為什麼用這種眼光看我?”他溫柔的說。“你在想些什麼?又在研究我嗎?”“是的,”我點點頭:“你們都那麼奇怪,那麼——難讀。”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曾經討論每個人都是一本難讀的書。
“你想寫作?”他問:“我好像聽凌風談過。”
“我想,不過我寫不出來。”
“寫些什麼?”他淡淡的問,不很熱心的樣子。“現在寫作很時髦,尤其,你可以寫些意識流的東西,把文字反覆組合,弄得難懂一點,奇怪一點,再多幾次重複就行了。”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談寫作使我高興。
“你看得很多,一定的。”我說:“我不想寫別人不懂的東西,文字是表達思想的工具,假如我寫出來的東西只有我自己懂,那麼連起碼的表達思想都沒做到,我還寫什麼呢?所以,我寧願我的小說平易近人,而不要艱澀難懂,我不知道為什麼目前許多青年要新潮,新得連自己也不瞭解,這豈不失去寫作的意義?”韋白坐正了身子,他眼睛裡有一絲感興趣的光。
“你知道癥結所在嗎?詠薇?”他靜靜的說:“現在許多青年都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