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拜風

錢塘孫學田,開鹽店溫州城中,與友錢曉蒼往來甚狎。錢有樓三間,封鎖頗密,相傳有鬼,人不敢居。孫素有膽,與同人賭勝,鋪床樓上,燒巨燭二枝,竟往居焉。

夜二鼓,聞推門聲,有豔裝女子冉冉來。見燭光,意若畏之,斂衽再拜。每一俯首,則陰風從其袖生,一燭滅矣。孫擲以劍,鬼走下樓去。孫知將復來,所恃惟燭,乃以所滅燭重加點明,以身擁燭而坐。鬼果再至,又作拜狀,見孫上坐,欲卻欲前。孫以劍擲,鬼變惡狀,上前格鬥,彼此相持不已。忽聞樓外雞鳴,遂化黑氣一團滾樓而下。溫州人為之語曰:“人拜曲躬,鬼拜生風。但逢孫老,比鬼還兇。”

殭屍夜肥晝瘦

俞蒼石先生雲:凡殭屍夜出攫人者,貌多豐腴,與生人無異。晝開其棺,則枯瘦如人臘矣。焚之,有啾啾作聲者。

黑雲劫

王師徵緬甸,有昆明縣皂隸葉某,死三日復甦,言被鬼卒勾赴冥司,有大殿朱門如王者居,門外坐官吏甚多,皆手一簿,判記甚忙。判畢,則黑氣一團,覆於簿上,有椎腰蹙額自稱勞苦者。葉陽壽未盡,以不在應死之數,故仍放還。

路間私問鬼卒:“彼官吏所執何簿?”曰:“人簿三,獸簿五。”問:“何為有簿?”曰:“從古人間征戰之事,皆天上劫數先定,無可挽回。一切應死者,皆先寫入黑雲劫簿中,雖一騾一馬,皆無錯誤。終竟獸多人少,故其簿有『人三獸五』之說。”問:“應此劫者,省城中可有某官乎?”曰:“第一名即你家總督也。”其時督滇南者劉公藻,丙辰鴻詞翰林,後自刎。

金秀才

蘇州金秀才晉生,才貌清雅,蘇春厓進士愛之,招為婿,婚有日矣。

金夜夢紅衣小鬟引至一處,房舍精雅,最後有圓洞門,指曰:“此月宮也,小姐奉候久矣。”俄而一麗人盛妝出曰:“秀才與我有夙緣,忍舍我別婚他氏乎?”金曰:“不敢。”遂攜手就寢,備極綢繆。嗣後,每夜必夢,歡好倍常,而容顏日悴。舉家大懼,即為完姻。蘇女亦有容色,秀才愛之如夢中人。嗣後夜間,酉戌前與蘇氏交,酉戌後與夢中人交。久之,竟不知何者為真,何者為夢也。其父百般禳解,終無效。體本清贏,斲削逾年,成瘵疾而卒。

與夢中女唱和甚多,不能全錄,但記其《贈金郎一絕》雲:“佳偶豈易尋,奪郎如奪彩。幸虧下手強,爭先得為快。”

董觀察

董觀察名榕,官贛南道時,所屬上猶縣某村素被山瀑衝沒田廬,公為相度開河,引水入江,居民安堵。又改佛寺為濂溪書院,規模一新。

亡何,丁太夫人憂,哀毀過度,欲以身殉。扶櫬返里,至滕王閣下,維舟受唁,大吏親來撫慰,觀者無不謂董公真孝子,真好官。次早,方欲解纜,忽家僕等驚覓觀察不得,急報守土官。沿江打撈,俱無蹤跡。經一晝夜,屍竟逆流至豐城縣沙岸上。驗視之,猶白衣麻帶,面目如生,乃具殮送至舟中。

月餘,公舊僕某偶至上猶,土人告以感公開河之恩,立廟祀公。僕欣然走至廟中拜覘神像,則儼然公之面目。詢立像時日,即公墮水夕也。

狐仙開帳

和州張某,作客揚州,寓興教寺。寺中僧舍,素有狐仙,無人敢居。張性落拓,意往居焉。未三日,果有一翁,自稱吳剛子求見。揖而與言,風采頗異,能知過去未來之事。因問:“可是仙乎?”曰:“不敢。”張故貧士,意欲交結之,以圖富貴,遂設酒食,與之飲宴,吳亦答謝。

未半月,張力竭矣,而吳之酒饌甚豐。張遂起貪念,終日嬲其設席。吳作主人,亦無吝色。如是者月餘,吳忽不至。時遇黴雨,張開箱曬衣,則全箱空矣,中書一帳,並質錢帖數紙:“某日雞魚若干,某日蔬果若干。”皆典張之衣服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