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鏟子下去拉出土來,帶沙的,八成清代墓,石灰的,則是明代,帶五花夯土的是戰國墓。北京那邊用柏木棺材多,很多都沒爛,有些地兒則都是青磚。撞上大磚頭的準是大買賣,指不定王爺妃子就睡在裡頭,唉,不說這個,用小爺的話說這行就是扯蛋。”

“狗哥,我現在算是看透了,其實人與人藏在娘肚子裡的時候一樣不分貴賤,只是投胎的地方不能選錯,小爺就是投錯了胎,他要是生在城市,怎麼說也比如今住在湯臣一品的一些個雜碎強。”

那一晚王解放斷斷續續嘮叨了很多,到後來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扯些什麼,這個平時幾百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個屁的傢伙似乎想要一口氣把一輩的話都說光,所幸那天生意也出奇的差,等王虎剩叼著根菸從酒吧回來,飯館也沒顧客光臨,否則陳二狗真不敢讓這個刨了幾十座墳的傢伙暢所欲言。

但這一席話,讓陳二狗對這位王虎剩親戚瞭解個大概,不敢說徹底,畢竟才半天,但這個為了一句話便敢從北方跑到上海睡母女花的漢子值得交往,雖然沒到掏心掏肺的地步,但做朋友絕對沒問題,那晚陳二狗讓爛醉如泥的王解放睡他的地鋪,自己則拿了本殘破不堪的大塊頭《宏觀經濟學》蹲路燈下翻到清晨,等王解放起床去阿梅飯館打工,這才回去睡覺,睡到中午,囫圇吃了個午飯,便一路摸索加問路尋找到小夭的公寓,有兩件事情,一來想借一整套大學基礎教科書,二來則想詢問小夭的真實名字,連人家的床都爬上去了,卻還不知道這女孩的名字,陳二狗一想起這事就滲得慌,不踏實,雖然本名一直沒人肯用,二狗這稱呼如影隨形地從張家寨帶到了大上海,不過名字裡帶個狗字不意味著做人可以太狗。

找到了小區,卻不知道幾十棟樓房中哪一棟才是小夭所在的公寓,只好蹲在小區門口守株待兔,結果從中午等到傍晚,手裡那份《南方週末》翻來覆去足足一字一句閱讀了三遍,終於把剛從學校上完課回來的小夭給等到,把受寵若驚的小夭給給感動得稀里嘩啦,摟著陳二狗大庭廣眾之下差點便上演了出十八禁畫面,小夭帶著陳二狗來到小區公園,坐在鞦韆上,晃晃悠悠,整張小臉滿是不含半點雜質的雀躍,道:“想我了?”

陳二狗不知道是真老實還是假正經,道:“想跟你借些大學教材,上海大學多,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考上大學,因為這個整個村子沒少戳我脊樑骨,這件事情娘沒從說過我什麼,可她心裡總有遺憾,我想自考,拿個證給她瞧一瞧,這恐怕是我娶媳婦之外最能讓她開心的事情了,她身子不好,我也不想在上海渾噩糊塗廝混日子。”

起先小夭嘟著嘴巴有些不樂意,可聽到後面便很乖巧地點頭道:“張兮兮就有一套,保證每本書一頁都沒翻過,嶄新到可以當新書賣,你拿去就是了,她雖然說話難聽了點,但人不小氣,成了朋友就更好說話了。”

本來給小夭輕搖著鞦韆的陳二狗突然一把從背後抱住這妮子,聞著她身上香噴噴的味道,這股淡雅清香在陳二狗鼻子中無疑要比熟女雁子那種濃郁香味來得更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他橫空出世以一種蠻橫姿勢闖入她世界的緣故,小夭穿著打扮越來越清純,本來微卷的頭髮也特地花了七百多塊拉成直髮,剪了一個很淑女的髮型,漂亮高跟鞋換成了白色帆布鞋,清涼短裙換成了牛仔褲,對細節有一種偏執追求的陳二狗自然清晰察覺到這種變化,但他沒說什麼,嘴上說不出膩人的話語,但不意味著心裡不感動,輕輕抱著她,道:“小夭,你真名叫什麼?”

“就是小夭啊。”

小夭輕輕搖晃著小腦袋,摩挲陳二狗那微微帶有鬍渣的消瘦蒼白臉龐,動作親暱而可愛,笑道:“我姓沐名小夭,小女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二狗,事先宣告,你可別把我跟酒吧其她女孩子一同看待,我父母都是光榮的人民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