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方才儀琳轉述中,令狐沖戲弄青城派中人,取了招諢名“青城派的平沙落雁式”,眾人均忍不住面露微笑,輕微得笑出了聲。餘滄海卻是連肺都要氣炸了,大怒之下飛身追了出去。然而好笑之餘,我卻也不免心頭微微一凜。那一個人顯然暗中聽了方才儀琳和季靈珊的轉述,我們這些高手卻無一發覺,料想也是一位武功高強之輩。眾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除了我和定逸師太因要安慰門中的弟子,留在花廳沒有動身,劉正風和天門道長卻也跟了出去。

沒多久劉正風就回來了,他們此行果然毫無建樹。那兩個青城派的弟子更是一問三不知,餘滄海丟盡了臉面,便自行回了住處。

次日,我吩咐了門下弟子,在衡城四周尋找令狐沖的蹤跡,卻依舊了無收穫。雖然聽了儀琳所述,我知曉令狐沖被江湖中朋友救了去,不會有大礙,但他受了傷,我一日沒有親眼見到,一日便難免很是掛念。

這般四下搜尋,又過了一日,便到了劉正風“金盆洗手”的正日。

到了近午時時分,千位賓客如流水般一一趕到劉府。其中有些人是我的舊識,有些卻根本僅是慕名而已。只是除了正道中人,卻也有許多名聲不怎麼清白之輩亦是前來觀禮,劉正風卻笑容滿面,均迎了進來。

我因在江湖中結交頗廣,不好和天門道長、定逸師太一般坐在廂房中,便現身在大堂,與眾人打過招呼,相互問候往來。五嶽劍派因為是半個主人,弟子們均坐在堂上。劉家大堂裡外擺了近兩百張宴席,卻是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江湖中人來得差不多時,外頭忽然傳來禮銃打響的聲音,劉正風換了新衣,親身迎進來的卻是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官員。

江湖之輩素來自視甚高,對官府是看不起的,劉正風身為武林一代名俠,怎會和朝廷鷹犬往來勾結?我心念一轉,卻也猜到,他這般無故自汙,又是“金盆洗手”,又是受朝廷封官,只怕是遇上了什麼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 #人人都在找令狐沖

☆、第三十節

若有一個人,曾與你惺惺相惜,忽然便要退出這一方舞臺,與你會是何等感受。他劉正風曾被師長斷言,劍術成就當可絕步天下。但那畢竟是三十多年前的話語,歲月很漫長,總太容易搖擺不安。

我這次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阻攔與質問。而後卻復又生出了隱隱的可惜與悵惘。不知為何,除此之外,竟也再無別的感受了。

一個人若是在世上,便難免受到塵俗侵擾,難以無塵無垢。而直到他周遭紅塵裡諸多羈絆牽連,如網一般,令他身不由己,舉步維艱,終至動彈不得。而又更何況,這一個藩籬於人事之輩,若是又在其間掙扎,回那自在遨遊之境地,便終究再難如他自己。

我在心底隱隱嘆息。

劉正風正色站在眾人前,穩穩得開口,說著那番無人會信的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退隱理由。但真正的理由,歷來是不被需要的,需要的不過是藉口。一個說得過去,能令諸人道賀彼此恭維的藉口,便是遊走於人倫世間唯一需要的東西。

我聽見他道:“從今以後,劉正風退出武林,我門下弟子如果願意改投別門別派,各任自便。以後各位來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劉某人的好朋友,不過武林中的種種恩怨是非,劉某卻恕不過問了。”

初見劉正風時,他還不是這般一個閫於牢籠的人。他有一手中正的劍法,更奏得一曲古樸大氣的簫音。這與他的師兄莫大在劍意琴音間的古奇怪譎截然不同。他是個非常符合江湖正道規則的人,一點傲氣、一點灑脫。而正道玄門,卻又是出世的,故而他的劍道,帶著一種悠遠的意遂。

我和他比過劍,二人的劍都出了鞘,卻沒見血。我點到即止是因為我不喜殺伐,因我奉行儒道。他卻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