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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無法猜度小莫那天隨詩鳳去行醫的意圖,只聽說莫醫生那天有點感冒頭暈,靜臥在床休息。也許小莫的荒唐的舉動是出於對父親的體恤,但醫道不是兒戲,小莫無論如何是不該去替父行醫的。那天恰逢梅雨季節後的七月豔陽天,小莫與詩鳳並肩走過嘈雜的香椿樹街,一個輕鬆自得,另一個愁眉緊鎖,但小莫似乎不停地用語言排遣詩鳳焦慮的情緒,詩鳳偶爾露齒一笑,顯出少婦特有的靦腆而美麗的風韻。走過鐵路橋那邊的開闊地時,熾熱的陽光直瀉行人的頭頂,詩鳳突然停下來說,等一等,我帶著陽傘,詩鳳從尼龍包裡抽出摺疊傘開啟,於是小莫就與詩鳳合撐一把傘行醫去了。

詩鳳的家在城北的布市街上,只有一間房子,床、煤爐和馬桶也都集中在一起放著。詩鳳的男人半倚半躺在床上,兩隻手捂著小腹,額角上結滿了細碎的汗珠子。看見詩鳳帶著小莫進來,男人的嘴動了動,含糊地叫了聲醫生然後又輕輕呻吟起來。小莫站在門口朝床上的男人瞟了兩眼,臉上的微笑突然凝結了。小莫想到他馬上要做的事,眼神不可避免地有點惶惑和緊張。詩鳳在臉盆裡撈起一塊毛巾,絞乾了替男人擦額上的汗。她說,還像剛才那麼疼嗎?

男人說,稍好一點,現在是往下墜,好像一塊尖的石頭在往下墜。

小莫坐在床沿上思考著什麼,一隻手很魯莽地朝男人的下腹按過去,是這裡疼嗎?你說像一塊尖的石頭?男人皺著眉頭說,疼,像一塊尖的石頭。你割過闌尾嗎?小莫問道。

割過。詩鳳在一旁打斷了小莫的問題,她說,是涼水,他口渴,喝了碗涼水。從床上爬起來喝了碗涼水,男人順勢補充了一句,很明顯他不願意再作更明顯的詮釋了。他對小莫說,我們聽說莫醫生治這病是最拿手的。小莫的表情頓時有點茫然,喝涼水喝壞了?他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喝涼水喝壞了,問題在於喝涼水怎麼能喝壞了呢?小莫這樣想著,覺得面前的這個病人確實很滑稽,小莫的嘴上卻輕描淡寫地說,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你這病了,給你開個藥方,服上三帖藥就會好的。在開啟藥箱尋找處方箋的時候小莫很緊張,他的記憶中閃過黃芩、當歸、桔梗、車前子這些草藥的名字,反正普通的草藥都是有益無害的。小莫把父親的處方箋攤開在油膩零亂的桌子上,使他感到喜出望外的是處方箋的第一頁有一張現成的方子,不知是父親開給誰的。小莫舒了一口氣,他鎮定自若地把父親寫的方子抄了一遍。

小莫最後拿把蒲扇扇了幾下就告辭了。詩鳳一邊稱謝一邊把小莫送到門外的布市街上。外面已經是微黑的天色了,小莫突然嘿地一笑,問了詩鳳一個奇怪的問題。他就是你的男人?是,他怎麼啦?詩鳳明顯不解其意。

他真的是你的男人?真的是,詩鳳驚愕地望著小莫的臉,莫醫生你是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小莫的手指在藥箱上彈出一串音節,朝詩鳳做了個鬼臉說,這叫鮮花插在牛糞上,太可惜了。未及詩鳳作出反應,小莫三步兩步地跑到街對面去了。詩鳳沒想到莫醫生還是這種調皮的促狹的男人,這與他的名聲和身份都不合拍,但詩鳳沒有時間去細細斟酌了,她要趕在藥店關門之前把莫醫生開的藥方抓來。

最初的問題當然是出在那張藥方上。隔天早晨,無所事事的小莫坐在收購站門口與人下棋,他看見那個名叫詩鳳的女人忽匆匆地走來,小莫的臉立即變白了,昨天的遊戲現在終於使他害怕了,小莫開始想往收購站裡溜,但轉念一想那樣事情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