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廣寒真正意識到,那暈眩不是因為他蹲太久,而是“心病”導致的頻繁吐血時,已經太遲了。

翻湧的腥甜,一陣又一陣湧上喉頭。

天旋地轉中,有聲音叫他,隨即一雙手將他攔腰抱起。他一會兒覺得自己是個死沉死沉的麻袋,一會兒又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隻舞臺上的破爛人偶,因為壞掉了,四肢一晃一晃的。

人偶被西涼王扛起來,但即使到了西涼,依舊不服。

於是每日給西涼王使絆子。

鬥嘴、逃跑,雞飛狗跳。

“哈……哈哈哈,”他在夢裡忍不住笑起來,“咳……咳咳……”

烏城客棧。

客房本是剛新修的,一大片竹題陳設,雕窗屏風一應俱全、乾淨雅緻。此刻全被血汙弄髒了,但小二卻一句廢話也未多說。

燕止皺眉:“郎中還沒到嗎?”

小二點頭哈腰:“去請了,住得遠些,就來,馬上到!”

雖說是三更半夜,但誰讓這位兔子臉大爺有錢啊。大手一揮就給了一錠金子,保管多遠的名醫都能來!

給這麼多,如此急躁。

又不顧血汙染身,一直替那人擦拭,還將人抱了起來。

多半是心上人。

但其實,燕止抱他,只因打仗打多了,知道失血之人要保暖。

同時,也不由低低嘆了口氣。

……過去那些年,他見過月華城主多次,次次神氣活現。今年卻是怎麼了?竟真像何常祺說的一樣,病得不輕。

可明明都冷得整個人蜷縮成那樣,竟又在那吃吃笑,不知在笑什麼。

燕止垂眸。

想起月色初上,烏城市集,他一路跟著他,想看他何時能發現自己。

結果卻是看他一路遊玩、走神、落寞、強顏歡笑。

都說月華城是北幽崑崙鏡一處不同亂世、平靜無爭的桃源仙澤。歷代城主也皆是才貌雙全、氣運過人、逍遙快活、康健順遂。

為何此人卻是多傷多病,也不似快活模樣。

……

西涼獅虎城。

今晚趙紅藥在宣蘿蕤的府邸睡。宣蘿蕤的閨房外栽滿了綠竹、屋內則滿是書卷,到處濃墨淡香,與趙紅藥那打打殺殺金碧輝煌的閨房截然不同。

宣蘿蕤喜好風雅,睡前總要研墨臨幾幅字。

“啊?你剛說什麼?”

“我說,與其辛苦遊說,燕王倒還不如遵循‘舊俗’,直接將人敲暈了扛回來。”

當然,她也只是隨口瞎說而已。

欺男霸女,一向是西涼天性。甚至兩代之前還有‘搶親習俗’,年輕人看上了誰,無論男女,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暈拖回家先生米煮成熟飯再說。

管對方願不願意呢?

能拖回家就是本事。甚至時至今日,一些偏遠城鎮都還有類似習俗。就連趙紅藥到了婚齡時,她哥也是這麼說的:“你哪天看上了誰,跟哥說,哥負責給你搶回來。”

當然,想要欺霸月華城主,卻是說笑了。

除非搶個死的回來,絕對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她這麼想著卻見宣蘿蕤發呆。“怎麼?”

“我……我突然有靈感了!”

趙紅藥:“啊?”

……

半個時辰後,趙紅藥一身香香沐浴完畢。

而她的閨蜜,從她入浴前就開始心無旁騖奮筆疾書,直到她洗完了,還在埋頭刷刷狂寫。

西涼氣候乾燥,她一邊擦晾長髮,一邊湊過去:“才這一會兒,你就寫了那麼多?”

宣蘿蕤:“文思泉湧。”

“但也就只來及寫了個大概,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