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幾乎不說話,再一天一點開啟內心變成一個像是傻瓜一樣簡單而幸福的大男生。在我的眼中,這幾乎是一件要用偉大來形容的事情呢。他嘗試著和別的小孩打招呼,嘗試著和別人一起玩,嘗試著去了解女生喜歡什麼東西,嘗試著去看很多冷笑話。然後一天一天地,變成了那個學校裡最受歡迎的人。”

“他曾經在我生日的時候對我說,希望我和他一樣……只記得幸福,不記得難過。”

顏徊轉過臉來,表情微微有些嚴肅。

“在我心裡,小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呢。”

窗外有很輕很輕的風,把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吹得緩慢移動。

季節裹緊了被子還是覺得有點冷,於是起床拿了條毯子鋪在床上。

心裡反覆地出沒著顏徊那些話,像是一個催眠師一樣反覆在耳邊重複。特別是那一句“你別看他可以笑著對我們說哦也,其實他回到家,躲進被子,一定會哭紅眼睛。”

那一句話像是魔咒一樣纏繞在季節心裡。

四下安靜得幾乎沒有聲音。所有躲藏在灌木草叢中的蟲子也被寒冷逼進了土壤深處溫暖的洞穴。

這樣的冬天。

這樣的冬天,也應該快要結束了吧?

北方的冬天到得很早。南方似乎還是秋天的樣子,而北方已經開始出現積滿雪花的那種黑色的厚厚的雲,低低地浮在天空下面。昏黑色的天空,讓人提不起情緒。

季節坐在顏徊的腳踏車後面。風吹進她的脖子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冬天真的到了。抬起頭看著顏徊的背影,似乎又寬闊了一些。看不到臉,只看得到下巴銳利的邊緣,消失在外套的領口裡。

季節把頭靠在他的背上,閉上眼睛。

這是進入大學的第一個冬天。

整個校園滿地都是凋落的梧桐樹葉。

學校的圖書館號稱全亞洲最大的圖書館。季節喜歡二樓古典文學閱覽室的那一排長長的幾乎要看不到盡頭的木頭長椅。

很多時候,她都坐在靠近窗邊的那個位置上看書。那本納蘭性德的詞箋註一直都是她在借,怎麼看都看不厭。借書卡上也寫了長長的一排“季節”。

陽光從高大的窗戶玻璃上鑿進來。照到眼皮上,幾乎耀花了眼。這樣明亮的白光,面板上灼熱的溫度,幾乎要讓人覺得是夏天了。

幾乎……像是夏天了呢。

半年前的夏天。她和顏徊從松山一中畢業,考進這所全中國所有的學生都想進的大學。這是值得喜悅的事情,可是兩個人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畢小浪沒有參加高考,成績太差,需要重讀一年。

倒不是因為對秦鑰的告白失敗而讓他荒廢了學業。因為小浪是個很樂觀而開朗的人。在難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小浪竟然漸漸地忘記了悲傷。像是從來未曾有過這樣的一個女孩子重重地在他心上劃下痕跡。

只是,似乎忘性太大,連帶著英文單詞,連帶著化學方程式,連帶著正弦定理都一概忘記了。這讓季節和顏徊在高三最後的日子裡幾乎搞大了腦袋。

可是顏徊也明白,每天晚上自己關掉燈睡覺的時候,探出頭去,依然看得到小浪家的檯燈亮著。雖然江紅花總是鼓勵他說考不上大學又不代表人生就沒了希望,依然可以做一個又帥又聰明的冰沙王子,而且小浪也總是哈哈大笑著說江紅花你真可愛!

可是——

顏徊看到過在實驗樓樓頂的那些粗粗的包著錫紙的銀白色管道間,小浪把剛剛發下來的數學試卷折成了無數小小的紙飛機。他傻傻地看著那些飛機在風裡越飛越遠。表情被落日映照出悲傷的輪廓。

顏徊覺得心裡很痛。

三個人都沒有參加畢業典禮。他們脫掉穿了整整三年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