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少駒突然明白為什麼梁悅這幾年會這麼叛逆,他不止一次說過,梁宰平沒有拿他當兒子看,他一定是早就覺得不對勁,這種感覺一定讓他毛骨悚然,起碼他一個外人,現在就毛骨悚然了。

可是,他想到了梁宰平的現狀,那麼一個自信成功的男人,一場車禍卻使他連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了,畢竟是可憐人。

“太晚了,你別多想,先回家吧。梁叔看不到你,該著急了。”

梁悅說:“我不能回去。”

刑少駒問:“為什麼?”

梁悅沉默了,他蹲在電話亭裡,抱著話筒,看著漸亮的霓虹,只想離開。

“少駒,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刑少駒扭頭看掛鐘,說:“好吧,你現在去火車站,八點半有一班來我這裡的火車,明早六點到,我來接你,反正我也一個人。”

梁悅說:“好。”

佟西言趕到寶麗金,總檯小姐說陳總這兩天突然有些傷感,一直叨唸做人做厭了,看什麼都覺得舊,正一個人在刷他那房間呢。

佟西言到了最高層,果然看到陳若戴著舊報紙折的三角帽,站在架子上刷牆壁,一邊咬著煙哼小曲兒。

他扶著架子叫他:“陳老闆。”

陳若低頭一樂:“喲,怎麼就你一個,你姘頭呢?”

佟西言說:“你下來說話。”

陳若爬了下來,問:“怎麼了小臉兒繃得跟銅鑼似的?”

佟西言哪有心情開玩笑,著急說:“刑老師讓公安局的人帶走了,說是有人舉報他收受紅包回扣。”

陳若一愣,吐掉菸屁股,說:“舉報?誰舉報?!”

佟西言的皺緊的眉頭一直就沒散開過,說:“這會兒也沒空查這個,人都帶走好幾個鐘頭了,可一點兒訊息問不到,王副說——,我擔心……他要吃大虧。”

陳若一想,摘了帽子往裡屋走,說:“行,我知道了。有訊息我馬上通知你。”

佟西言跟在後面不肯走。

陳若回頭拍拍他的臉,微笑說:“我跟他睡覺那會兒,還沒你呢,老情人我不會不救的,你就寬寬心,先回家吧。”

回家路上佟西言又接到了荀曉東的電話。荀律師在那頭鄭重囑咐:“佟西言,他們很快就會來找你,你記著,問你什麼,都要說不知道的,你說錯一句,就越難脫干係,刑主任還更危險!我明天中午到,一定等我到了再說。”

佟西言問:“您覺得這事兒,有多難辦?”

荀曉東說:“目前為止我還不能確定任何事,不過現在政府對醫療行風盯得很緊,如果那些證據真實可靠,那你們就要準備打一場惡仗。”

佟西言問:“他們會對他逼供嗎?”

荀曉東說:“當然。不過不會是你想的老虎凳辣椒水,看刑主任骨頭挺硬,短時間的精神折磨,他應該能撐得住。”

佟西言呼吸顫抖,不得不靠邊停下車來,趴在方向盤上難受的握緊了拳頭。

荀曉東說:“你記住我的話,什麼都不知道。我會盡力,人,一個都不讓丟,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梁院長做的了。”

佟西言掛了電話,調整了好一會兒,才敢重新開車,到家樓下,坐在車上心裡一片慘淡,想起來再問梁悅的訊息,打過去,保姆說,還沒回來呢。

佟母坐在客廳老位置打毛衣,見他進來,只瞟了一眼。佟早早叫了聲爸爸,沒見答應,扭頭看,佟西言坐在餐桌邊,靈魂出竅一般。

她走過去膩在他腿邊撒嬌:“爸爸,大爸爸怎麼沒有來?”

佟西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女兒,摸摸她的頭髮,說:“乖乖,去看電視。”

佟父看著不對勁,問:“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