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等等。你出去這麼久,一直在弗萊徹太太家嗎?”

“沒有。在回家的路上我停下來觀賞落日的餘暉,我把時間都給忘了。”

索斯大夫沒有回答。女僕端來了一些烤小鯧,菲利普胃口很好,吃得很香。

突然索斯大夫冷不防地向他提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去看日落的景緻?”

菲利普嘴裡塞滿食物,甕聲甕氣地回答說:

“因為我感到愉快。”

索斯大夫神情古怪地望了他一眼,那張衰老、憔悴的臉上閃現出一絲笑意,往後便默默地用膳。但當女僕端來了葡萄酒又離開房間後,這老頭身子往後靠了靠,銳利的眼光緊緊地盯著菲利普。

“年輕人,剛才我說到你的跛足時有點刺痛你的心吧?”他說。

“當人們生我的氣時,總是直接地或間接地這麼說。”

“我想他們知道這是你的弱點。”

菲利普面向著他,目不轉睛地瞅著。

“你發現了這一點,很高興吧?”

大夫沒有回答,卻苦笑了一聲。他們就這樣四目相對地坐了一會兒,然後,索斯大夫所說的話使菲利普大吃一驚。

“你為什麼不留下來?我將把那個患腮腺炎的傻瓜攆走。”

“你太好了,但是我希望今年秋天能夠在聖盧克醫院裡得到個職位。這對我將來幹別的工作大有幫助。”

“我的意思是和你合夥開業。”索斯大夫執拗地說。

“為什麼?”菲利普驚訝地問。

“這裡的人們似乎喜歡你留在這兒。”

“我想這不是你贊成我留下來的理由。”菲利普冷淡地說。

“你認為我行醫40年了,還會在乎人們喜歡我的助手而不喜歡我嗎?不會的,朋友。我與病人之間沒有感情可言。我不指望得到他們的感激,我只希望他們給我醫療費。好啦,你看好嗎?”

菲利普沒有回答,這並不是因為他正在思考索斯大夫的這一建議,而是因為他感到驚詫。顯然,居然有人會向一個剛畢業的人提出合夥開業。這是件不尋常的事。他驚訝地意識到索斯大夫喜歡上他了,儘管誰也無法親耳聽到他這麼說。他想,要是他把這件事告訴聖盧克醫院的那位秘書,他會有何感想呢?

“這裡開業每年收入大約700鎊左右。我們可以算算你搭多少股份,你可以在以後逐步分期償還給我。我死後,你可以繼承我的位子。我想這比你在醫院裡混兩三年,然後在自己能夠開業之前去當助手強。”

菲利普心裡明白,這是幹他這一行的多數人會欣然接受的建議和求之不得的機會。他知道幹這一行的人已太多了。在他認識的人當中,少說也有一半人會千恩萬謝地接受收入如此穩定的建議的。

“非常遺憾,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議。”他說,“接受你的建議就意味著把我多年來矢志奮鬥追求的一切放棄了。雖說我的生活曾經過得不太順當,但我的面前總有一個希望,那就是取得當醫生的資格,好去旅行一番。現在每當我早晨醒來時,骨頭都癢得想動身離去。我並不在乎到哪個特定的地方去,只要能出國,到我沒有去過的那些地方去。”

如今,這一目標似乎近在咫尺了。到第二年年中,他便在聖盧克醫院任滿。然後他將到西班牙去。他可以在那兒度過好幾個月。在那他心目中的浪漫國土上四處漫遊。爾後,他將搭一條船,遠涉重洋到東方去。人生的道路展現在他的面前,時間長著呢,逗留多久也無關重要。只要他願意的話,他可以在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和在那些生活方式奇特的陌主人群中漫遊多年。他不知道他所尋求的是什麼,他的旅行將會給他帶來些什麼。然而他總覺得透過旅遊可以學到一些新鮮的生活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