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在尋找齊月升的問題上,麗娟不再和我站在同一戰線上了,但這並沒有損壞我們之間的友情。第二天一早,麗娟還是從陳剛給她的兩百元零花錢中拿出一百元給我去交押金。在接過那一百元的時候,我知道,我在東莞終於安定下來了。

亮光廠雖然是8:00上班,但7:30就要集合點名。所以他們多數是6:50起床,6:30就有少數勤快的起來了,生活區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人們慌亂地紛紛從各自的宿舍中端著洗涮用具向衛生間衝去,害怕晚一分鐘就會遲到。洗涮完畢又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去吃早餐,聽說還要做操、唱廠歌、喊口號,這一切讓我覺得十分新鮮。因為前一天劉媛吩咐我們8:00再去飯堂報到,所以我並不著急。

沒有廠牌和廠服,我不敢走出宿舍,但房間內依然清晰地聽到工廠區傳來“齊步跑”的聲音,然後便是高亢激越的廠歌和響亮的口號聲。特別是廠歌的內容,讓我覺得好生奇怪,竟然出現“服從長官”的字樣。“長官”這個詞,雖然我知道類似於以前電影中共*產*黨軍隊中“首長”的稱謂,但對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我來說,畢竟是一個陌生的詞彙,而且在以前的電影中大多是國*民*黨軍隊中的稱呼。不知道麗娟他們唱這個廠歌是什麼感覺,我心裡那是相當地百感交加啊。

時間掐得很準,在廠區所有的聲音平靜之後,上班的預備鈴聲也響了,我這才趕緊走出門,向飯堂方向急步走去。

飯堂裡昨天那十幾個女孩子都到齊了,又等了一會兒,劉媛才拿著一堆廠牌走進來。我們大多都很自覺地交了一百塊錢押金,有一個女孩說借不到,懇求劉媛讓她先進廠,劉媛拒絕了,女孩只好含淚走了出去。我們交了押金的人便可領到各自廠牌和十五天的飯票。這個廠的員工是真正的包食宿的,每天四塊錢,早餐一元,中餐和晚餐各一塊五毛錢。十五天飯票就是60元,這讓我感到非常滿足。

最後劉媛又發給我們一個巴掌大的小本本,小本本是廠規廠紀,上面寫的是注意事項和處罰條款,劉媛大致講了一遍廠紀廠規,便叫我們看扉頁上的廠歌,說等一下保安部會派人給我們軍訓。

果然,不一會兒,一個保安員健步向我們走來。

41。

這個保安員長得黑瘦,顴骨高聳,表情看上去非常呆板刻薄,當他操著濃重的四川話自我介紹他叫“李連平”時,我一下想起麗娟昨晚的話,原來陳剛新交的朋友就是他啊。也因此,我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

李連平主要負責教我們軍訓和廣播體操,他說亮光廠運用的是軍事化管理,我們要象一個軍人一樣嚴格要求自己。軍訓就是立正、稍息以及向左轉、向右轉等。讓我吃驚的是,就連軍訓的基本要領竟然還有很多人不會。想想也理解了,她們大多是小學或初中畢業,記得那天填表時還有兩個不識字的。而且有一個女人年齡都30歲了,她叫金三玲,長得矮小瘦弱,衣著非常寒酸。她也是剛從家裡來這兒的,因為水土不符,都感冒好幾天了,時不時地擤一下鼻涕。

雖然這些簡單的動作我都會做,且做得很熟練,但還要陪她們一起練。李連平的態度嚴肅認真,臉陰得彷彿擰得出水來。他一遍遍大聲喝斥金三玲,可憐他越喝斥金三玲轉得越錯,到後來就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了。看她的樣子,難過得好象要哭出來似的。李連平卻不依不僥喝斥得更兇了。彷彿每喝斥金三玲一句,他臉上就掠過一絲得意的表情。我在替金三玲難過的同時,對李連平也越來越厭惡了。

在最後集合的時候,李連平再次用濃重的四川普通話重申:“訓練或集合時,有事一定要喊報告,教官問明情況,允許了你才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他話音剛落,一直吸鼻涕的金三玲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地喊一聲:“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