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四合院裡。

秋日午後,顧六指正指點一個小乞兒在院子裡練那屠狗刀法。

小乞兒約莫十歲上下年紀,一雙大眼烏溜溜的,臉蛋作花貓狀圓鼓鼓髒兮兮,一臉聰明像,高高挽著袖子,一隻手乾乾淨淨,連指甲都修剪得很是整齊,手指極長,看著極為靈巧,正握著把尺餘短刀。

顧六指三年前煙霞山遭襲,斷了右臂,好在之後用藥得當,又是潛心苦練,一身武功也未曾擱下,只換了左手執刀,他的屠狗刀法取自仗義每多屠狗輩,一經施展,大有慷慨悲壯義氣奮勇之象。

此刻正苦心調 教這名小乞兒,學這屠狗刀法。

可惜這小乞兒看著聰明,卻顯然不是練這套刀法的材料,顧六指再三催促,方才懶洋洋的拔出刀來比了個姿勢,該是馬步他卻半蹲,胳膊肘該直他卻略曲,刀尖上提胸口他卻下指小腹,每一處都不多不少的省上三分力氣。

顧六指看他姿勢本就生氣,再一看他手中刀刃,見又是泥又是汙,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鼓著肚子,頗有幾分河豚魚的意思:“小馬兒!你這刀怎的搞這麼髒?習武之人,連自己的兵刃都髒得跟狗子屁 眼裡掏出來也似,還能有什麼出息?”

小馬兒吃準了顧六指脾氣好,歪著嘴哼哼唧唧的憨笑:“顧大叔,咱們丐幫又是打狗棒又是屠狗刀不說,還要從狗子屁 眼裡掏刀子,這狗子招誰惹誰了?”

顧六指為之氣結,憤憤道:“你不好好練武,光知道貧嘴滑舌,以後必定跟蘇……”想說蘇小缺,心中一痛,卻是說不下去,頹然嘆道:“你顧大叔老啦,這些年丐幫人才凋零,我死之後,這傳功長老也不知誰能接得住……趁著還沒廢,想把這屠狗刀傳給你,你卻是看不上……”

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小馬兒雖是頑皮,心腸卻不壞,看著顧六指蒼白稀疏的頭髮,滿臉菊花般的皺紋,心中大是不忍,乖乖道:“顧大叔,你彆氣,我好好練就是了。”

說著挺胸收腹,果然擺了個很是到位的姿勢。

顧六指憋著笑,一雙細眯眼兒裡卻憋不住老狐狸的味道。

正含笑看著,門外突然跑進個不大不小的中乞丐,身法甚是靈活,忙忙的便往裡屋扎,顧六指一把攔住,斥道:“火燎了屁股怎地?這麼沒規矩,什麼事急成這樣?”

那乞丐壓低了聲音,道:“少幫主……以前的蘇少幫主,來了!”

顧六指一怔,又喜又憂:“當真?他……這小子怎麼回來了?”

說著拽著那乞丐直奔屋內。

荊楚正與金五兩喝著酒閒聊,見他急匆匆進來,一時笑道:“小馬兒可是個小猴兒,不好教吧?”

顧六指沒空順著胡侃,只道:“小缺回來了。”

荊楚面露驚喜之色。

金五兩愣了一愣,卻問道:“他回來幹什麼?”

那乞丐忙回道:“俺也不知道哇!俺正在門口捉蝨子咬,一抬頭就瞅見一恁漂亮的大馬車過來,一個人掀開車簾衝俺一樂,說他就是蘇小缺,俺嚇了一跳,瞧了半天,是有些個像……他說他要見幫主,有要事。”

荊楚長身而起,道:“小缺既然回來,便是好事,咱們出去接他。”

金五兩眉頭一皺,沒說什麼,跟著走了出院門。

秋日明麗微白的陽光下,果然停著輛朱輪翠蓋油壁車,一個身著絳色錦袍的年輕人負手靜立一側。

見了這個年輕人,荊楚呼吸微微一滯,登時感到渾身的血液滾熱的流動。

這種感覺,比乍見江湖絕色蘭茵歌時,更為心動神馳。非關情意心境,只單純是見了如此風姿容色的情緒使然。

顧六指看了只覺心中一凜,眼前這個人同當日嬉皮笑臉的蘇小缺實在無法重合,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