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邵江一關進死刑犯候監室,他卻在那裡吃得飽,睡得好,偶爾他還會跟住在對面的老瘋子說話,不管對方說什麼,吼什麼,他總能找到樂子。他跟自己下棋,讀了很多書,他要求看電影,一個人坐在電影院看最最煩悶的宗教英雄舊片。他不怕別人用眼睛盯著他看,他總是端著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看著你,令你無所適從。

這一次,再不像從前,當源源不斷的慰問品每天被獄警端著送進來,邵江一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關心。

老黑送來很多餅子,華萊士送來許多絕版的書籍,有思想性的、還有心理學、經濟學方面的東西。看樣子,華萊士想把邵江一培養成一個多面手。旭日送來許多益智遊戲,像是行軍棋什麼的東西,好像他忘記了下棋需要兩個人,最少兩個。

譏諷旭日的邵江一似乎忘記旭日先生不是一個人格這個問題。人就是如此,越是親密,越是忘記本質。

螣柏先生開始寫信,不止一封,有時候一天會有幾封,他從不提及情感這方面的東西,他寫讀書體會。他這樣寫:親愛的威廉,我最親愛的朋友:

本來華萊士說,你今天一定可以收到我上一封信,但是我還是不放心。所以我決定再寫一封,這樣明天早上起來,你就可以有兩封驚喜了。

我從編輯部找到了你最早的投稿信,相信嗎,現在這份手稿價值五千塊,如果不是我這邊有些關係,那位收藏手稿的編輯還不準備出讓。

我花了一上午時間反覆閱讀那些手稿,我親愛的朋友,真不敢相信,您竟然有這麼漂亮的一筆好字。有時候我也在疑惑,在你那副輕狂粗糙的表情之下,有著什麼樣子的經歷,有著什麼樣子的故事,能驅使您練出這麼一筆漂亮的字。

華萊士也跟我看了,他覺得,他的字都不如你,他這樣說我很高興。

在計算過威廉的日子之後,我們跟律師算出了你最早的參戰年齡,真不敢相信,那個時候我在做什麼呢?

那一年我年少輕狂,對生活不滿,我的媽媽對生活還保有情趣,猶如一個合格的主婦,在我們家有一個非常小的盥洗室,我媽媽拿著尺子丈量了門裡的尺寸之後,請木匠給我們做了一個寬不足七十厘米,只能蜷縮在那裡的木頭浴盆。我媽媽常常讚嘆。

&ldo;看那,我陪嫁的木箱子,款式雖然過時,但是它好歹還是有用處的,誰家能擁有一個木製的浴盆呢?可別嫌棄它小,這是盆浴呢。&rdo;

那一年,每天傍晚都要跟哥哥們一起抱怨那伸展不開的浴盆,而威廉你卻在冰涼的陣地上忍受寒風淒雨,威廉,我親愛的朋友,我多麼希望將我那卑微的溫暖送與你,當你匍匐掩體,四周安靜。我希望我就在你不遠處,當你聆聽雀鳥叫聲,我希望我在不遠處為你唱一支跑調的民謠。我希望很多,只能放到之後一一補償於你。

最近老黑,他總是發出不愉快的聲音,他總是嘆息,總是嘆氣。昨天他偷了兵部的車子,那種最大最笨拙的裝甲車。他開著那車子跨越軍部圍牆,一直衝到大街上。如果不是旭日,如今你大概已經得到了自由,這可真是遺憾。

對了,我想對你說件事。有關於華萊士,他主動去找了一輩子發誓不來往的父親,他甚至與自己的哥哥和好,我們爭取一切力量。你離自由已不遙遠,所以,請安心的度過這段假期。

這一次,我親愛的威廉,你在天邊,我在你的附近,我們都在此。

你最誠摯的朋友:

螣柏與……上!

合起信箋,邵江一靠著放風的圍牆呵呵發笑,越笑聲音越大,他一直笑到一個同樣放風的老囚犯走到他身邊,在距離他一尺的地方小心地坐下,咳嗽一聲。

&ldo;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