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兇

六十九區別(下)

三人一間的病房裡這會兒沒人。

董知博的床位靠窗,耿秩前幾天抽空代表市局領導前來慰問時捎帶的花束被兩箱拆爛的八寶粥和盒裝牛奶擠兌在窗臺一角,也沒臨時拾掇個塑膠瓶子,把蔫頭耷腦的太陽花和康乃馨直楞著插起來。

“靠門那大哥比我還慘,喝多跟人茬架,結果被他媳婦兒揪耳朵揪疼了要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爬高竄到哪個小區的柵欄上,迷迷瞪瞪的腳底下一滑……肚子寸勁兒就戳在那個防盜的尖兒上了。現在天天捱罵,一大早就被他媳婦兒推樓下去活動曬太陽……”

董知博有氣無力地拖著步子,慢吞吞地撐著輸液架坐回到床沿上,餘光瞥見窗臺暖氣片跟前盛裝引流液計量的礦泉水瓶,稍微輕踢了一腳,把它挪到了不起眼的地方,“中間床的王大爺……不太好,昨晚上走的,雖然床單被罩今天早上剛換……你還是坐我這邊吧。這凳子是借的護士站。”

“我就是順便來看看,待不了多長時間……你要躺會兒嗎?我幫你把床搖起來?”江陌先依著董知博的吩咐把新拍的片子塞進床邊的窄櫃,盯著櫃子裡亂七八糟的單據動作少緩,轉頭掀抬起視線瞧了瞧櫃子上頭堆的水果小山,聞著那股熟透的甜香皺了下眉,上手把壓在底下爛得長蟲的果子摳出來扔在一邊:“不過那天給你送手術室簽字的時候沒聽說骨折啊?這怎麼住個院還骨折了?傷口沒事兒吧?”

“不躺了,待會兒還得在屋子裡溜達幾圈,管床大夫說我躺的時間太長,越躺好得越慢。”董知博抬手扶住打著繃帶的傷口位置,稍微往肋骨的方向探了探,“就這兒,聽大夫說好像挨刀子那會兒就被砸出輕微的骨裂,但不嚴重,你簽字手術的時候主要不是確保我這條小命還在嗎……這是前幾天……跟我媽吵架的時候,她推我一把才發現的,倒是不嚴重,就——”

董知博有點兒心虛地抬眼,看見江陌眉頭頓時擰成一團就硬撐著扯起一張笑臉,滿不在乎地衝著她晃了晃腦袋,“真沒事兒,我跟我媽什麼情況你也知道。她在我爸那兒,還有現在那家裡面受的氣,也就能跟我撒一撒……”

江陌皺巴著一張臉,揣著胳膊倚在窗臺,“不管怎麼說也是個病號,她真是夠可以的,還能動手……這回因為什麼吵架?”

“因為——她去市局裡要錢鬧事。”董知博沉默了幾秒,沒精打采地耷拉下腦袋:“……耿副來看我的時候,無意間提到說她收了一筆刑偵支隊捐的撫卹金……她自己悄悄就把錢拿走了,我一直不知道,住院費後來好像還是緝毒支隊那邊幫忙付的。”

江陌先前在市局差點兒被董知博媽媽堵個正著,這名義上的“撫卹金”其實也算變相的“封口費”,江陌也無奈,但事到臨頭只能撓一撓腦袋:“好歹頂著你監護人的名義,代簽字之前沒聯絡家屬也確實是我的流程問題,這事兒你就甭管了——住院費就更不用惦記了,本身就是緝毒那邊執行任務把你牽帶得受了這麼重的傷,虧著你命大知道嗎?住院費他們不墊誰墊。”

董知博噘嘴吭嘰了一聲:“……不是溫警官……是我……而且受傷也不是因為……”

“真是不知道溫晨給你灌什麼迷魂藥了……且不說讓你老實學習等著成人自考你不聽,出去兼職就不能挑個安全的地界兒嗎?”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不提則罷,提起來江陌就氣兒不打一處來,“你敢說你受這麼重的傷跟溫晨一丁點兒關係都沒有嗎?真要是意外的話,捱打挨刀子你能就這麼挺著?小混混白當了是吧,不知道怎麼防?再嚴重一點兒你真就沒命活了!董知博,四年前把你從你爸撒酒瘋的刀底下救出來,是讓你隨隨便便找死的嗎?我說沒說過有事拿不準或者有危險務必給我打電話或者留言?把我的話當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