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自答道:“想那孔老……那孔丘是什麼時候的人呢?”

“當然是禮樂崩壞之東周!”

“那他老人家要復的是什麼時候的禮樂呢?”

“自然是宗法森嚴之西周!”

“那麼維護西周宗法的君子又是什麼人呢?”

“入則謙謙之文士,出則赳赳之武夫!”

“與之相較,我們這班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克什麼己?能復什麼禮?我等談何君子!”

“so……君子,也只有我外甥授之這樣從過軍的‘尖頭曼’能勉強為之矣。”

說句真格的,袁燕倏覺得那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軍隊就非常滴“克己復禮”。

嚴重違紀一擼到底,犯了花案就被槍斃,這還不“克己”嗎?難怪清教徒出身的王師特派團怎麼瞧他們怎麼順眼呢。

劃分家庭出身,把革命軍人抬到首位,這不就是“復禮”嗎?完全可以看做先秦兩漢時期軍功爵的現代復刻版啊。

當然啦,在座的國學大師們非常不認同他這個觀點。

只聽陳寅恪搖著頭說道:“鴻漸兄,不得不說你這是在強詞奪理。所謂世易時移,如今也不是春秋……”

“鶴壽兄,如今還趕不上春秋呢!”袁燕倏“噗嗤”一笑,毫不客氣地截口道,“小弟知道你要說什麼,無非是程朱理學的以禮至理,存天理去人慾罷了。”

朱熹把“克己復禮”中的“禮”上升到了普遍規律的“理”,這才推匯出了“存天理,去人慾。”這一說。

“北宋之後的儒士們存來存去,存出了一個靖康恥,存出一個崖山恨,存出一個甲申變,存出一個庚子年,存到我們頭上就是這麼一個三千年之大變局……”

“要兄弟我說,儒家不是現在不行,而是很早就不行了。只不過以前能和儒家爭奪意識形態高地的玩意還趕不上儒家呢……”

“蒙韃和滿虜這等蠻夷也沒有比儒家更好的玩意,所以他們還能將就著用用。不過洋人一來,什麼乾嘉派,什麼湖湘派,什麼宋學派,什麼桐城派,什麼調和派……”

“這些派那些派,派來派去全都派不上用場……”

“儒家這玩意要是有用,那我們現在就不該在紐約,而是洋人巴巴地來北平上海……不對,應該是汴梁杭州才是!”

吳宓聽完這番話勃然色變,冷聲道:“鴻漸兄,我來問你,要像你們說的那樣要打倒孔家店,那麼在此之後我們中國人還是中國人嗎?”

我們的袁大師猛地瞪大眼睛把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之後,突然放聲狂笑:“哈哈哈……”

他指著吳宓道:“雨僧兄啊雨僧兄,看看你授之與父母的髮膚……”

在座眾人可都留著一頭短毛……那個短髮,也全都沒有留鬍子。要是按照什麼“身體髮膚授之與父母”那一套,可謂忤逆之輩。

“再瞧瞧你穿的的左衽胡服……”

西式服裝的衣襟是男左女右,據說這樣男子方便拔劍女子方便哺乳。這正好和古代賽里斯人的男右女左相反,不然孔子怎麼會說“微管子,吾將披髮左衽”呢?

“對了,令尊令堂依然健在,老兄你卻遠渡重洋,說好的父母在不遠游呢?”

“雨僧兄啊雨僧兄,按照你們儒家的標準,你還能說自己是中國人嗎?!”

“你……”此言一出,吳宓氣得嘴都哆嗦了,話也說不出來了。

倒是陳寅恪開口替自己的好友辯護道:“鴻漸兄,你這就有點強詞奪理。儒家不在外而在內,不在物而在心,這便是我們東方文明之長處。君不見就在幾年之前,西人之間殺得是屍山血海,整個歐洲差點要毀於一旦,崇尚外物之西方文明還是比不上著重內心之東方文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