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徽容不願被他們看到自己淚流滿面的樣子,將頭埋在膝間,待淚水漸漸止住,才抬起頭來,卻見慕王爺正立於自己身前,平靜地望著自己。

藍徽容緩緩站起來,與慕王爺默然對望,良久,慕王爺輕嘆一聲,和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藍徽容本不欲回答,卻見他射向自己的目光並無惡意,竟與嶽鐵成打馬衝來望向自己的眼神一般無二,心中一動,猶豫片刻,低聲道:“母親喚我容兒。”

“容兒?容州城的容嗎?”

“是。”

慕王爺嘴角一顫,負手在藍徽容身前走了數個來回,仰頭望向天際一彎新升的弦月,低低吟道:“二十年來墮世間,霜風雪雨下蒼山。皆為意氣豪情故,一聲彈指出容州。”

“容兒。”慕王爺轉身望向藍徽容。

藍徽容也不應答,神色清冷地看著他。慕王爺望了望她身邊的慕世琮與孔瑄,面色漸轉平和:“容兒,你先住在這裡,等戰事結束之後,再決定去留吧。”說著飄然而去。

慕世琮好奇的看了看藍徽容,轉身跟著慕王爺步向前院。

藍徽容呆呆地坐落下來,慕王爺究竟是何意思?他分明已知自己來歷,應該也能猜到自己的來意,他會如何處置自己?母親與他到底有何恩怨?如果真有滔天的仇恨,為何母親疼愛的鐵牛舅舅會這麼死心塌地追隨於他?

想起嶽鐵成,她心內又是一陣疼痛,眼眶再度溼潤,恍惚間,一隻溫潤的手伸了過來。

藍徽容略帶疑惑地望向孔瑄,孔瑄遲疑片刻,咬牙道:“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夜空中,弦月微斜,寒星閃爍,涼風輕拂,藍徽容默默隨著孔瑄在安州城內悠悠行走,她不知孔瑄要帶自己去往何處,但只要能遠遠離開那個太守府,離開那令人窒息的傷痛,便是陷阱,便是牢獄,她也心甘情願。

孔瑄也不說話,在城中東拐西橫,穿過數處街巷,最後在一個小小宅院前立住腳步,他輕輕拉起藍徽容的手,微微一帶,二人躍上牆頭,落入院中。

院落不大,房舍也僅東西各兩間,卻收拾得十分簡潔,院中藤蘿輕垂,葡架帶翠,架下幾張青石板凳,凳前一帶雙葉蘭,靜吐芬芳。星月光輝透過竹架輕輕投在雙葉蘭花之上,迷濛中流動著淡淡的溫馨。

孔瑄拉著藍徽容在院中青石凳上坐下,二人也不說話,靜靜地聞著空氣中的花香,感受著月色下的迷濛和清涼,藍徽容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勇氣重新回到胸中,她唇邊漸湧決然之意:娜木花,你等著,明天我藍徽容就要來會會你!

孔瑄似是感應到了她的心情,忽然笑道:“你等著。”說著翻牆跳了出去。

不多時,他又翻牆進來,衣襟中似捧著什麼東西,藍徽容有些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孔瑄將一堆落花生抖落於石凳之上,又閃身入屋,拎了兩壺酒出來,撥開酒塞,聞了聞,嘆道:“姚嫂做事就是細緻,是我最愛的青葉酒!”

藍徽容愈發好奇,接過孔瑄遞來的酒壺:“這是哪兒?主人呢?”

孔瑄神秘一笑,坐於藍徽容身邊,仰頭飲了一口酒,剝了一粒花生丟入口中,輕聲道:“這是我家。”

藍徽容飲了一口酒,也學孔瑄的樣子剝了粒花生丟入口中,孔瑄笑道:“你學得倒是挺快的嘛!”

青葉酒入喉,甘醇清香,藍徽容壓下心中傷痛,感激地望向孔瑄:“謝謝你,不過我們這樣翻牆而入,會不會對這處主人不敬?”

孔瑄湊近一笑:“你就真的不相信,這是我家?!”見藍徽容睜大眼睛看著自己,他略略坐正,再飲一口,輕聲喚道:“容兒!”

藍徽容心神微顫,低下頭去,只聽孔瑄悠悠道:“原來你叫容兒,你是容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