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臨緊閉雙唇,眼中幾乎泣血,皇帝竟然一手謀劃了一齣好戲。屠他全家,還要將他拿捏在手中,若是他不曾提前醒來,便中了這天大的計謀!

父親曾同他說過,他家與陛下有舊,平時安分守己,只要不出大紕漏,允康帝絕不會恩將仇報。

他將畢生的腦子都用來琢磨如何逃出生天,直至今日也未曾想過,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謝長臨在謝慎言的默許下毫不費力地逃了出去,先是求助母族,後又風餐露宿趕往長安。行至平州時聽到了個驚天訊息,當年死裡逃生的大殿下不知借了誰的力,重新出現在皇帝視野之中。

一念及此,謝長臨目光一閃:「普天之下,皇帝最不該坑害的就是我父!他輕信謠言,忌憚宗室皇嗣,害我全家,我僥倖偷得一條命,勢必與皇帝不死不休!」

謝長臨並非痴傻,自知王府再無東山再起之日,索性破罐子破摔,同允康帝鬧個魚死網破。

第61章

堂內靜得落針可聞,謝長臨口出妄語,眾人的膽子卻都因允康帝的衰弱而日益滋生,從而造成了此刻的尷尬。

齊見思看著他,冷冷道:「世子答話前務必三思,御史臺由不得你編造謊言。」

謝長臨慢吞吞地笑著,牽動了唇畔細紋,勾勒出一副勢在必得的畫面:「皇帝命不久矣,在場諸位有誰不知?齊大人,李少卿,你們敢說一無所知?」

李少卿居於右側,一拍案桌,沉聲道:「一派胡言!」

一聲嗤笑,謝長臨道:「誰要他的命?我不過找人扮作鬼魂,他心中有鬼,還能怪誰?」

「讓我和皇帝對峙!」

齊見思道:「此案陛下交由御史臺全權審理,世子若是有話不吐不快,盡可在此說出來。」

可惜謝長臨就此閉上了嘴,吵著嚷著要去府衙擊鼓申冤,直言他做的他認,允康帝做的事,不知皇帝認是不認。

刑部侍郎聽得頭皮發麻:「世子,你若是清醒,就該知道階下囚是見不得陛下的,不如留著些力氣吧。」

謝長臨恨意難消,抖落了幾下衣袖,慢慢挺直腰桿:「我一天不死,皇帝心中畏懼不會減少一分。刺殺皇帝按律當斬,叫他等著罷,他不給我弋陽府一百二十六條人命一個交代,奔赴刑場之日,就是他身敗名裂之時!」

律法裡清清楚楚地寫著,逮捕謝長臨之日,街上數千雙眼睛瞧著。若是弋陽公世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御史臺,允康帝當如何自處?

齊見思當如何交代?

齊見思決不會讓他死在自己管轄之下,世子必定是要活著踏出獄門的。

他這是擺明瞭要以死相拼,死在獄中會遭人非議,弋陽公之死本就存疑,這一來就是坐實了傳言。

死在刑場更是難辦,謝長臨多半要在鬧市街頭大放厥詞,斬殺宗室子弟,可想而知那日會有多少人前來觀行刑。

遑論旁人信不信,他的目的業已達到了。

陸瀟氣得直翻白眼,嘰裡呱啦冒了一堆話出來:「皇帝能怎麼做?跋前躓後騎虎難下,這是要讓你吃個啞巴虧!人是暫且扣在御史臺了,他早遲要殺了世子,多半還要將輿論扣在你身上。皇帝殺個把人算不得什麼,向來清流的齊大人卻任由旁人擺布,你的名聲,齊家的名聲都不要了!」

允康帝也不可能真叫齊見思悶聲吃虧,事後定會補償他一二,這下更是有口說不清了。

陸瀟指尖撓著案幾,順著木紋劃出好幾道爪印來,憤憤道:「都是謝慎言做的好事!」

報喪鳥也不過如此,啄開過往的皮肉,露出鮮血淋漓的骨架,再一根一根拆去骨頭。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箴言往往是奏效的。

在這條路上,任何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