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押,吩咐再拷訊六十。

一連又是熬過了十五杖,肖樂已是覺得腦際昏昏沉沉,因而,當往他臉上例行潑水的那差役蹲下身來時,他依稀覺得耳朵捕捉到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話,頓時愣住了。直到脊背上又傳來了兩下刺骨劇痛,他依稀感到彷彿動了骨,這才一瞬間恍然大悟。

“一死保全家……”

一死保全家,這就是王毛仲給他的暗示?早知道如此,他何必去巴結王守貞,何必因為覺得此事容易,居然豁出去幫王守貞做這種事……可惡!

儘管心頭大恨,然而,當他奮起力氣抬頭去看王毛仲時,卻只見其眼神中一絲一毫的變化也沒有。想起其檢校牧監以來,也不知道敲掉了多少人的生財之道,御前告狀更不知凡幾卻始終巋然不動,想想家裡老父老母,還有雖非正室,卻總算有八品告身的阿姊,他終於狠狠咬緊了牙關。

趁著這五杖一停的當口,他竭盡全力恢復了幾分力氣,當楊思勖冷冷又吩咐了一聲繼續的時候,他察覺到左右壓手的差役彷彿鬆了一鬆,猛然開口叫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和杜十九郎有仇方才要殺他,和別人無關!”

說話間他一個挺身,就將腦袋往那高高落下的訊囚杖迎了上去。當那彷彿去勢難收的重重一下直接砸在腦門上的時候,他只覺得整個人渾身巨震,繼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遭頓時讓在座諸人一時大吃一驚。楊思勖反應最快,顧不得叫人便一個箭步竄到了軟軟倒下的肖樂身前,一探鼻息立時臉sè發青。而姜皎和王守一都寄希望於探知肖樂是如何提前預知長安城不許出入的準確時間,換言之是如何提前知道朱雀大街那瘋子讖語的事,這會兒也一時都驚得站起身來。待到楊思勖徐徐轉身搖了搖頭,兩人頓時全都心中一沉。

“一擊致命,沒救了。”

“他死了不要緊,也該先把該招的招供了再死!”王守一xing情暴躁,一時怒髮衝冠地指著那行杖的差役,“還有你,難道是有意殺人滅口?”

“小人冤枉啊!”

而姜皎卻更縝密些,一皺眉頭便哂然一笑道:“這行杖的暫且不論,他雙手原都被按住,怎會突然掙脫?”

事涉下頭三個差役,岑其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這拷訊途中不得換人,他們許是因為疲累所致……橫豎沒有他還有其他人犯,再審其他人就是!”

當肖樂突然掙脫之後以頭觸杖而死的訊息傳到了源乾曜的寢室,剛剛還閉目養神直哼哼的源乾曜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也不顧身上好幾個地方貨真價實扎著銀針,卻是看著李林甫道:“哥奴,快去,把細節和眼下他們在做什麼都打探清楚!”

“我知道了。”

等李林甫心領神會應聲而去,源乾曜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見杜思溫和杜士儀並不如何吃驚,顯然這訊息早在意料之中,只有杜士翰彷彿很不痛快,他心裡不禁暗歎今次算是終於擺脫了一樁麻煩。果然,兩刻鐘之後李林甫匆匆迴轉,帶來了最後的訊息。

無非是死了的肖樂背上了所有黑鍋,什麼因與杜士儀有仇,故而為了在其從洛陽回京途中劫殺,有意買通瘋人在朱雀大街上血書讖語,繼而趁著城門戒嚴許進不許出之際在城外設伏劫殺,因杜士儀一行人心存防範而最終失敗諸如此類云云。雖則牽強,但杜士儀心知肚明,那幕後黑手藉著這一番壯士斷腕,卻是差不多逃脫了過去。

至於最終能否就此收場,卻得看宮中天子,以及後宮那一後一妃了!

夜深時分,當離開源乾曜那寢舍的時候,杜思溫方才低聲對身側的杜士儀說道:“差不多到此為止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這一回,已經算是大大出一口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