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于仲通大略地說了說;然後就二話不說上前攤開紙筆;將他打聽到的諸人考績一一寫明。他畢竟是刺探;不可能打聽清楚前三年的全部情況;多半隻有一次或兩次考績;可一個個刺眼的中下;乃至於表示平庸的中中仍然充斥著整張紙。

放下筆之後;他又沉聲說道:“而且;此次的鄂州朝集使;正好就是杜中書名單上的一個人。我在他身上花了大工夫和大本錢;今晚又灌醉了他;他因為看我急切;最終告訴了我一個法子。只要肯出錢;就能夠更改從前的考績;而且是明碼標價;一箇中上一千貫;一個上下兩千貫”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大考之爭

因這一年乃是大考;天子欽點的校考使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的兩位宰相。裴光庭校京官考;蕭嵩校外官考;誰分管哪一樣;全都是天子欽點;縱使蕭嵩不滿也無可奈何。按照規矩;兩位校考使;四位監考使;再加上吏部考功司郎中和員外郎;總共八個人分成兩組;覆核審查京官和外官呈送上來的考狀。

杜士儀這一組四人中;擔任知考使的是吏部考功員外郎裴敦復;校考使是中書令蕭嵩;監考使則是他自己再加上給事中馮紹烈。四人之中;毫無疑問;裴敦復這個員外郎官位最低。

儘管裴敦復年初還因為知貢舉而為天下貢士座師;人人都得對他恭恭敬敬;但此刻和其他三人同坐尚書省考堂的東邊;明明佔據主位的他卻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埋怨了一句炭火燒得太熱後;他就把眼睛放在了手中的考狀上。

中中。反正最多的就是不好不壞的中中

不但裴敦復敷衍地把手中考狀隨手一批往旁邊一扔;蕭嵩和馮紹烈也同樣如此。每四年一次大考之所以這樣重要;是因為這一次大考之後;會把四年考評綜合起來計算;從而評定一位官員進階與否。四年考評;根據從上上到下下九品;一共是四次考績;其中;中下可以和中上抵消;也就是算成兩次中中;而一次上下可以抵消兩次中下。六品以下官員;若四考都是中中;則四年可進一階;若是有一次中上;則額外進一階;一次上下;額外進兩階;以此類推。

所以;中中的考課幾乎是大多數人的評價。就連杜士儀在仕途這麼多年中;即便有過出眾的功績;也不過因雲州安民及退虜寇功;得了一次上下;以成都一地行茶引及平賦稅;增人口之功;得了一次上下;其餘的都是中上;也有中中;但已經屬於很難得了。而且他階官已經入了五品;根據大考的考績加階就沒份了。

因此;當埋首覆核的他陡然之間聽到耳畔傳來一聲嗤笑的時候;立刻抬起了頭。

“又是上下我還以為並非人人都如燕公說之在世時那樣厚顏;竟然給了自己的兒子一個上下考;還把考詞寫得大義凜然;沒想到竟有這許多徇私之人

說話的是西堂監京官考的中書舍人崔禹錫;他彷彿渾然不顧堂上人中;至少有一個馮紹烈和張說相交莫逆;而且如此評述已故宰相實在是太過張狂;依舊旁若無人地說道:“上下考之難;當初狄國老在世;以新任大理丞之身;歲斷大理寺獄一萬七千八百人;遂得上下考。張均何德何能;得以與狄國老並列

這話讓本待反唇相譏的馮紹烈一時語塞。而裴光庭雖和張說沒有多好的關係;總還要顧忌宰相顏面;只能沉聲說道:“考課之時;休說從前的閒話”

考課進行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杜士儀一直在等待有人發難的機會——如果實在沒有;他只能在最後一天自己製造機會。此刻見出面的是崔禹錫;他不禁抬頭向其看了一眼。

杜士儀和崔禹錫雖同為中書舍人;卻沒說過幾句話。可他從林永墨處聽到了一些風聲;說是崔禹錫被裴光庭瞧不起;不日就要左遷。此刻見蕭嵩微微挑了挑眉;似有不耐;他頓時哂然笑了一聲。崔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