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韋氏和杜望之都仍然只顧著各哭各的;他不禁惱火地低斥道:“叔母和望之悲慟過甚;難道你們就全都不懂事?叔父之前病到這個份上;哪怕先備好了這些東西衝一衝;也總比事到臨頭亂奔忙的好”

“十九郎君說的是;但夫人……夫人一直不肯。”那僕媼說著說著;還懼怕地朝韋氏看了一眼;聲音一下子壓得極低;“我們提醒過夫人;但夫人反而罵我們是想詛咒阿郎;故而誰也不敢多事。至於郎君……郎君倒是提過一嘴;但被阿郎和夫人罵了回來。”

這還真是事到臨頭一點準備都沒有;他就算想到過這個結果;但總不成還特別派人提醒這母子二人;早些備下壽材壽衣準沒錯?

杜士儀雖然無奈;但好在病人和喪事是不在夜禁之列的。問清楚樂城坊中有壽材店;他便立刻寫了手書吩咐人前去;甚至還吩咐他們不要忘了用錢打點坊中巡行武侯。等把這些人給打發走了;他就立時出了寢堂;吩咐之前那僕媼召集了家中所有的奴婢;有條不紊地把喪事的各種預備佈置了下去。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主人已經故去;今後前途叵測;但杜士儀站在這裡;人們不由自主便感覺心安不少;甚至之前那僕媼悄悄回到寢堂後;緊趕著給總算哭得告一段落的韋氏送了茶之後;便低聲下氣地勸解道:“夫人;事到如今;阿郎已經去了;你總得為自己和郎君做打算才是。要知道;阿郎之前是辭了官的;也就是說如今只是選人;郎君年紀大了;以阿郎從前的品級;千牛自是沒指望;而指望門蔭就更不行了。若是這會兒再不能抓住十九郎君;日後可怎麼辦?要知道;二十一郎君可是穩穩當當步步上升;前途不可限量。”

韋氏剛剛還在怨恨杜士儀沒能為趙含章說上一句話;以至於丈夫受此牽連這才含恨去世;可這會兒聽到這些話;她的怨恨就變成了驚惶。她咬了咬牙;氣咻咻地說道:“前途不可限量又如何?我總是他的嫡母;再說;他的阿爺去世了;難道他還能不丁憂回家守孝?哼;一上任就帶了媳婦同去;哪曾伺候了我一天我要磋磨子婦;到時候他也沒有半點辦法”

“夫人萬萬不可”見韋氏竟然這時候還惦記要給庶子庶媳顏色瞧;那僕媼一面暗自叫苦;一面埋怨韋氏不懂事;連忙打起精神勸道;“夫人千萬別因為一時之氣;害了郎君的前途要知道;二十一郎君娶的是元氏女;京兆公親自做的媒;父祖兄弟在朝都有官職;如今咱們家這幅光景;別人不能因為婆婆對兒媳如何而多嘴多舌;可難道就不會報復到郎君身上?夫人;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韋氏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可現如今;她卻不能也不敢不聽這勸告。她扶著身邊的人勉勉強強站直了身子;又看了榻上已經沒有半點聲息的丈夫一眼;她不禁悲從心來。可她的眼睛早已哭得又酸又澀;這會兒無論如何也擠不出眼淚來。她只能用沙啞的聲音問了一句:“望之呢

“郎君去見十九郎君了。”

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韋氏小小吃了一驚;緊跟著;她才低聲說道:“只希望他今後能夠懂事。早知道如此;我就算不捨得;也要把他送到十九郎身邊去教導;要是那樣;如今黯之的前程應該都在他身上;也不用為了娶區區一個盧氏女鬧成現在這地步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後悔已經晚了”

這是杜士儀對低聲下氣前來討將來對策的杜望之說出的第一句話。見這個堂弟立時面色一變;繼而低著頭默不作聲;他就繼續說道:“以你現在的年紀;發奮圖強苦讀並不晚;要知道;如今的賀禮部;就是四十歲方才中了狀頭。可是;因為強娶盧氏女的緣故;你的名聲已經被你自己和叔父趙含章一塊給敗壞了;而科場上為求及第無所不用其極;只要他日這一條被人翻出來;你就算學貫古今也難以入主考官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