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夜晚輕鬆地散步,我一邊遠遠地跟著他,一邊掩飾我的沉思,熟練得不亞於他一貫遮掩他的沉思。

他沿著辛格爾林蔭道漫步,一邊走一邊不時停下腳步欣賞那些狹窄而古老的荷蘭民宅。

這些住宅都有很高的階梯山牆,明亮的窗子沒有拉上窗簾,好像故意讓過路人看著開心。

他那高高的身材在榆樹下留下醒目的輪廓。

①荷蘭畫家(1606…1669)。

我差不多馬上就覺察出他變了。

他仍像往常那樣帶著手杖,雖然他顯然還用不著它。

他把它扛在肩上,像以前那樣用手指輕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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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肉體竊賊(19)

他一邊散步一邊沉思,神情顯然憂鬱而不滿。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流逝,而他就這樣無目的地漫遊,彷彿光陰對他來講一點也不重要。

我不久就清楚地看見,大衛正在回憶往事。

我時不時地窺見他年輕時在熱帶地區的某個鮮明的形象,甚至窺見一片翠綠的叢林,與這個天寒地凍的北國城市截然不同。

我以前沒有夢見過這種老虎。

我不明白它意味著什麼。

他的回憶斷斷續續、支離破碎。

真氣人。

大衛把自己的思維活動埋在心底的技能真是高超。

他還是向前走,有時候好像被人趕著。

我也一直跟著他。

奇怪,看著他在距我幾個街區的前方走著,我心裡感到安逸。

要不是腳踏車老是颼颼地從他身旁騎過,還真看不出來他已經是個老人。

那些腳踏車總是嚇他一跳。

他具有老年人那種動作不協調的恐懼,怕被撞倒受傷,所以總是忿忿地瞧著那些騎過去的年輕人,然後又陷入深思。

等他最終返回總部時,天差不多已經亮了。

看來每天白天的大部分時間他一定是在睡覺。

一天晚上,當我追上他的時候,他又正在散步,而且還是好像沒有目的地。

他更多是在阿姆斯特丹的許多鋪滿卵石的窄小街道上閒逛。

他似乎很喜歡這樣,如同我知道他也喜歡威尼斯。

這不難理解,因為這兩座城市儘管有很大差異,卻也有相同的魅力……霧氣濃郁,色調陰鬱。

威尼斯是座天主教城市,充滿可愛的腐化和墮落;阿姆斯特丹則是座基督教城市,因此非常整潔且節奏很快,使我滿意得不時微笑。

翌日夜晚,他又獨自散步,一邊小聲吹著口哨,一邊輕快地走了一程又一程。

我不久就明白:他在故意繞開總部。

的確,他好像是在躲避一切。

所以,當他的一位老朋友……也是個英國人,也是這個組織的一名成員……偶然在萊德塞大街的一家書店巧遇他並同他寒暄時,他起初顯得極不自然。

英國人在討論和斷定這類事情時非常有禮貌,不過這也正是我要把它和卓越的外交技巧區分開來之處。

大衛正在怠忽自己作為總會長的職守,他把所有的時光都消磨在外面。

在英國時,他越來越常回到自己在科茨沃爾德的祖居。

他怎麼了?對於對方提出的各種建議和暗示,大衛只是不屑一顧地聳聳肩,好像他對這種交流沒什麼興趣。

他含糊其辭地發表了點意見,彷彿是說塔拉馬斯卡即使一百年沒有總會長也能管理好自己,因為它紀律嚴明,恪守傳統,而且成員都具有獻身精神,恪盡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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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