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體竊賊(20)

說完,他踱進那家書店瀏覽,買了一本平裝的歌德的《浮士德》英譯本,然後,他又獨自在一家印尼小餐館裡吃飯,把《浮士德》在自己眼前攤開,一邊吃著辛辣的美餐,一邊瀏覽書頁。

在他忙著舞刀弄叉時,我回到那家書店,也買了一本同樣的書。

這真是一本奇書啊!我可不敢說讀得懂它,也不明白大衛為什麼要讀它。

理由也許很明顯,我也許會立即拋棄這個念頭,但這本書確實把我嚇壞了。

不過我還是挺愛讀它,尤其是結尾浮士德昇天的那段。

我認為在更古老的傳奇裡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浮士德總是下地獄的。

我把它歸到歌德的浪漫主義的樂觀態度以及他寫這個結尾時已是耄耋之年。

耄耋老人寫的作品總是特別有力量,特別有趣,發人深省,引人沉思,這很可能是由於特別具有創作耐力的人在真正進入老年之前總要淘汰太多其他藝術家。

就在這凌晨時刻,在大衛消失在總部之後,我獨自一人在這座城市裡漫遊。

因為阿姆斯特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對這個城市很熟悉,所以我也想了解它。

我穿過龐大的帝國博物館,追尋我一向熱愛的倫勃朗繪畫。

我像賊一樣溜進猶太大街的倫勃朗故居,現在它成為一座小型紀念館,白天開放,讓大眾前來拜謁。

我還在城裡許多狹窄的巷子裡穿行,感受它們古色古香的韻味。

阿姆斯特丹是座令人興奮的城市,擠滿來自新近一體化歐洲各國的年輕人,是一座不夜城。

要不是為了尋找大衛,我恐怕不會來到這裡。

這座城市從沒引起過我的遐想,而現在我卻發現它特別愜意,過夜生活的人那麼多,是個讓吸血鬼大顯身手的好地方。

不過我想見的當然還是大衛,我覺得至少我得同他寒暄幾句才能離開。

終於,在我到達一個星期之後,我在空蕩蕩的帝國博物館找到大衛。

當時太陽剛下沉,他坐在一張長椅上,面對著倫勃朗的一幅傳世的肖像畫:《呢商同業公會理事》。

難道大衛知道我曾來過這裡?不可能,但他分明坐在我眼前。

一名警衛正在和大衛告別。

從他和大衛的交談中可以明顯看出,他那個受人尊敬的組織……都是些因循守舊、頑固不化的神秘學者……對所居住的各個城市的藝術收藏都貢獻良多;所以這些博物館便對該組織成員前來欣賞他們的收藏大開方便之門,而一般民眾在此時都不得入內。

想想看,我卻只好像個低階竊賊似的偷偷闖進這座藝術殿堂!當我朝他走過去時,屋頂的大理石展廳已是鴉雀無聲,他仍坐在那長長的木製椅子上,右手無力而隨意地拿著那本《浮士德》。

◇。◇歡◇迎訪◇問◇

第21節:肉體竊賊(21)

現在它已被翻舊了,夾滿了書籤。

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幅油畫。

油畫上,幾個體面的荷蘭人聚攏在一張餐桌旁,大概正在談生意,同時眼睛卻從黑色大禮帽的寬帽簷底下平靜地凝視著觀畫者。

但這還不是此畫的全部效果,那幾張臉全都細膩而優美,充滿智慧、修養和近乎天使般的耐心。

確實,這些男人與其說是普通人,不如說更像天使。

他們好像保守著一個很大的秘密,假如人類全都瞭解這個秘密,大概地球上就不會再有戰爭、犯罪和惡意。

這樣的人怎麼成了17世紀阿姆斯特丹呢商同業公會的會員呢?但是這樣我就扯遠了……我悄悄走出陰影,慢慢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