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驚人,連續出擊時猶如一把砍刀。他踢斷過無數小腿骨,觀眾席爆發出“殺死他”的吼聲時,他會給斷腿者補上一腳,猶如小孩揪掉布娃娃的腦袋。

在強光的照射下,他的鼻子閃閃發光,令我再一次記起我的身份是國術館館長。

一日清晨,我從長腿姑娘身旁站起,將野狗從排水管上摘下,跳到窗外。枯黃的松樹下,鄒抗日後背的肌肉蛇一樣扭動。我倆必將有一場決鬥,這是肉體決定的,我和他都擁有一個強悍的雄性肉體,所以我倆只能有一個存活。

突然,他轉過臉來,叫了一聲:“小狗!”

以後發生的事是,我談了很多養狗的樂趣,他聽得一臉痴迷。他說他在人間倍感孤獨,是一個被遺棄的游擊隊員,他有著報效祖國的凌雲壯志,但屢屢受挫。於是他決定愛一個生物,先開始他選擇了女人,後來他選擇了狗。

我頭腦一熱,說:“喜歡就拿走吧。”他緊緊地抱住了野狗,渾身的肌肉一陣痙攣。

當我兩手空空地回到長腿姑娘處,才意識到我送掉了我們的孩子。她醒來後,聽到這一噩耗,立刻衝出屋去。五分鐘後,她竟然抱著野狗回來了,我驚訝地問:“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可是個野蠻的人。”她說不出個所以然,我趕到松樹下,鄒抗日的回答是,這是一個倒黴的早晨,他遇上了一個很兇的女人。

隨著鄒抗日的到來,度假村在漸漸改變,在俄羅斯草叢的晚上,我和主管經常可以看見一些面部腐爛的男子。他們的臉在白天完好無損,夜晚來臨便稀爛一團。我問館長:“他們是吸血鬼吧?”主管答道:“不,他們侵吞了國有資產。”這些民營企業家比較豪邁,鄒抗日的身價很快漲到一百萬,湊成了整數。但這個數目還是很低的,一個企業家說,在緬甸、泰國,鄒抗日起碼能值五百萬。他們評價拳手愛用“醒目”一詞,這也是他們讚美小姐的詞彙。

他們來度假村不找小姐,都自帶“醒目”的少女。這些女孩看打擂時非常投入,會發出高潮般的呻吟。

鄒抗日過於“醒目”,他必將死於他的身價。一個拳手的安全身價不能超過五萬元,在這個範圍裡,沒有高手,一旦超越這一底線,便不知道會遇上什麼怪物。

一個平庸拳手在平庸的圈子裡,可以存活多年,五萬五萬地發家致富,留下腦震盪的後遺症,預測壽命可以達到六十歲左右。而一個有天賦的拳手,則很少活過三十五歲,因為他進入了一個強者的世界。鄒抗日必死——人們給他押注,就是希望他為他們贏錢,或是死在擂臺上。

一切在迅速地改變,擂臺賽開始播放震耳欲聾的英國搖滾,四角安裝上了液晶螢幕,放映緬甸、泰國血肉橫飛的拳賽錄影。觀眾席的座位加寬,變成了電影院裡的情侶座,後來情侶座再次加寬,幾乎就是一張大床。

我有一次坐在大床上觀看比賽,泣不成聲,倍感中華武術的墮落。我是一代國術館館長,有責任制止這一情況——我再次找到了生活的意義。

我和主管嚴肅地討論這一問題,他套用香港影星黃秋生的獲獎宣言作為答覆:“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我存在的時代。”他說社會是一個巨大的電腦程式,會更新升級,當你企圖有所改變,它便已經升級。它永遠走在所有人前面,我們所能做的就是順其自然。一個固執的人相當於電腦病毒,遲早會被清除。

主管說自己是一個毫無自主性的程式環節,在度假村,他受控於莊家。由一個組織提供場地操縱擂臺賽,被稱為“活莊”。度假村以前是活莊,當賭注暴漲到無法想象的程度後,主辦方和場地方是同一夥人,便有打假拳的嫌疑,為了取信於賭徒,度假村只收場地費,將主辦權讓給了別人。

那是本省一個有信譽的富豪,他負責支付拳手的出場費和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