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裡,趕緊又補充了一句,“不是我收人禮物就說人好話,你在河隴當了多少年官,這才有如今的令行禁止,可杜大帥到隴右鄯州這才不到三年!如此手段,如此年輕,異日前途不可限量,自然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話糙理不糙,牛仙客一直屢屢對杜士儀的請託報以善意的回應,固然因為其所言多數是入情入理,可何嘗也不是因為王氏所言這緣由?至於同為蕭嵩重用,只不過是一個建立起聯絡的契機而已。所以,他雖說對妻子所言不置一詞,心裡卻很贊同她的話。

只看那楊思勖一到鄯州就馬不停蹄巡視邊境去了,足可見果然曾為大將,為人不比牛仙童那般卑劣。他出力相幫一把,將牛仙童拉下馬,換了這麼一個人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一晃已經過去了三日,從一大清早開始,鄯州都督府門前那條大街便多了無數全副武裝的兵卒。因為滿城張貼的佈告,湟水城上下軍民已經得知了牛仙童殺害嚮導,意圖栽贓吐蕃,挑起戰亂的事,而策劃實施的人,便是郭英乂!之前郭知禮郭英乂蓄謀為亂,郭家的名聲原本就已經一落千丈,現如今那八位嚮導的家人慟哭連日,再加上越來越多的細節廣為流傳,以至於又有人把當初禁卒和鄯州軍鬥毆以至於出現死傷之事翻了出來,一口咬定是郭英乂的主使。

那四個自盡謝罪的將卒,個個都是出自郭英乂門下!

“造孽啊!郭大帥昔年那樣的功勳,全都給郭英乂敗壞了!”這是白髮蒼蒼見過昔日郭氏輝煌的老者在痛心疾首。

“一而再再而三栽贓殺人,簡直是本性太惡,罪該萬死!”這是義憤填膺的路人。

“養不教,父之過,郭英乂竟如此狂妄大膽,說到底,郭大帥身為人父,也是難辭其咎!”這是讀書人私底下的評論。

不管人們公開私下怎麼說,今日這行刑之日,沿路早已由王忠嗣和南霽雲親自佈防,設下了天羅地網,為的就是防止萬一有人前來劫囚。當看到那一輛輛囚車從面前過去,站在路旁兵卒後頭翹首觀望的百姓們,那種議論聲頓時更大了。就在這時候,人群中突然飛出一塊爛菜皮,儘管沒能砸到囚車中的人就掉了下來,可隨之而來的一聲哭嚷卻讓所有人都一顆心狠狠悸動了一下。

“還我阿爺!”

那是個擠在最前頭,滿臉仇恨的半大少年,不過十二三歲光景,此時在眾人注視下,他的臉上仍是又憤怒又傷心,最後竟是哇地一聲痛哭了起來。彷彿是這少年打了個頭,接下來不停地有爛菜葉,爛瓜皮,乃至於石塊等物砸向囚車,儘管須臾就有將卒把這種趨勢給彈壓了下去,可囚車中的犯人仍是異常狼狽。尤其是郭英乂在聽到有人嚷嚷著郭氏敗類的時候,他更是面色猙獰可怖。

怎會如此?他怎麼會淪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行刑之地選擇在鄯州坊市西北,名曰三陰槐,正是之前禁卒和鄯州軍鬥毆,時任隴右節度的範承佳處置案子之地。當初那四個行兇者被抓之後,便是在這兒畏罪自裁,杜士儀重回故地,不禁有一種因果輪迴之感。因為不少禁卒都聲稱是被裹挾方才不得已出手傷了嚮導,更有人辯稱自己是人死後方才被迫出手,杜士儀令段行琛親自出馬,仔細甄別之後,此次同樣判決處斬的總共有十七個人,剩餘的禁卒杜士儀也沒有放過,全數陪綁到了刑場。

被人趕下囚車,又踉踉蹌蹌趕到刑場高臺上跪下,終於有禁卒抵不過這種生死邊緣的巨大壓力,大聲嚷嚷道:“杜大帥,我冤枉,我冤枉!都是郭英乂和牛仙童串通一氣策劃的此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被逼著動手的!”

儘管段行琛已經仔細甄別過了,可這會兒求生的**佔據了上風,其他待死的囚犯也忍不住嚷嚷冤枉,更有人沒法忍受自己死,同伴卻能求活,翻起了亂七八糟的舊賬,場面頓時一片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