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別那麼不守規矩”

“我這輩子就沒多少次守過規矩。”杜士儀用帕子給王容擦去了額頭上的汗珠;一側頭見張耀已經又把孩子抱了回來;他少不得接過來笑著抱給了妻子瞧看;“你看看;這小傢伙是像你多一些;還是像我多一些?只這頭上的毛髮實在太稀疏了;哭聲倒是挺大的。”

“這眉眼像你多一些。”王容想起孩子剛生下來時並沒有第一時間啼哭;而是在眾人的驚駭和緊張之中無意識地睜開眼睛四處瞧了一會兒。明明她是聽說過;剛落地的孩子根本看不見;可那會兒對上孩子的眼睛;她還是有一種呼吸摒止的感覺。直到穩婆在孩子的屁股上不輕不重打了一巴掌;方才想起了那響亮的嬰啼。此時此刻;她很想去親親這個來之不易的兒子;但微微抬了抬手;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被王容這麼一說;杜士儀又看向固安公主和張耀;聽到她們全都異口同聲說和自己像得很;這年頭沒有玻璃;只有銅鏡和水盆;無法將自己容貌看得分明的他當然相信;一時更是心花怒放。可等到乳母上來誠惶誠恐地接過了孩子;他方才猛地想到;因為這孩子落地比預想之中更早;他起頭就沒選定名字;這會兒就更加犯愁了。於是;他仔細囑咐了王容一切要當心;自己則快步往外行去;嘴裡還不忘喃喃自語。

“小一輩當中似乎是排行二十五?要不是我晚婚晚育;怎也不至於讓他輪到這樣一個不好聽的排行;還是回頭寫信問問長安老叔公;是不是還有其他人趕在他前頭……咳;我也糊塗了;回頭問十三娘就好……倒是這名字;實在是愁殺人”

治理一地面對強敵都從來不曾發愁的杜士儀;竟然會為了兒子的名字而愁眉苦臉;其他人眼看著他消失在門外;就連穩婆也忍不住暗地掩口偷笑。固安公主就更不用說了;她喜不自勝地坐下來對王容說;杜士儀承諾了她當孩子的於娘;王容自不會反對;兩人說說笑笑好一陣子;王容突然就想起剛剛崔顥在外頭嚷嚷的話:“對了阿姊;聽說十三娘已經到懷仁了?”

“似乎是到了。”固安公主先是一愣;旋即便笑吟吟地說道;“這還真是巧;你剛剛得子;她就到了。這樣;我瞞著阿弟派人去接了她來;給他一個驚喜;你們姑嫂好好敘一敘別情。”

王容本待反對;可見固安公主說著就立時起身出去了;張耀緊隨其後;想到這位貴主素來雷厲風行的性子;她最終還是打消了把人叫住的念頭。長安雖好是故鄉;可父親和兄長都是男子;嫂子們雖是女人;卻和她完全不能交心;反而是因為杜士儀;她平白多了固安公主和杜十三娘這一雙姊妹;更不要說還有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這兩位疼愛她的長輩;玉奴這個成日裡師孃二字不離口的乖巧孩子。現如今;她更是多了一個骨肉相連的兒子

老天對她何其優厚

京兆杜氏;雖則是按五服之內的所有同族來敘排行;但因為各房有各房不同的取名章法;因而起名字的時候;卻也不用考慮別家從的是何字。如今不同漢時;單名雙名均無不可;杜士儀身邊那字紙簍裡;也不知道丟了多少劃了無數墨線的字紙。此時此刻;耳聽得陣陣雞鳴;顯見得天都快亮了;他無可奈何丟下筆起身;負手走到窗前時;不禁心中一動。

他和王容;初見於上元節;而這又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不如便曰元?文才武略固然重要;可這些是否出類拔萃卻要看天賦;真正不可或缺的卻是他之前對固安公主提過的——心胸。

於是;當他復又回到書案之後時;鋪平白麻紙;提筆蘸墨後寫下的;卻是他在之前無數個日夜苦苦琢磨;如今終於豁然貫通後為兒子起的名字——廣元

杜長史喜得貴子這個訊息須臾便從都督府中傳到了雲州城裡;自是各方來賀。然而;杜士儀在打起精神見了些前來道喜的人;午後睡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