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飛煙滅。不過瞬間,計然心意闌珊,什麼找到組織,什麼孤軍奮戰,什麼攻守同盟齊進齊退,什麼餛飩什麼生意……所有一切,統統作廢,計然那本不強烈的鬥志,在見到常藍後,如落到熱鍋裡的雪團,融化,蒸發,涓滴無存。

我得離開裡,是計然能想到,願意做的,唯一的事情,昏頭脹腦,她上樓收拾東西,其實,沒什麼可以帶走的,只拿兩件換洗衣物和存摺,靜等著樓下人聲散去……

按捺著強烈不穩定的心跳,計然獨自等了很長時間,先是聽到鍋碗瓢盆掉落或是碎掉髮出的銳利聲響,吵吵鬧鬧一片混亂,緊接著又是警笛大作,期間她的手機響幾次,計然看不是計真的電話,接都懶得接,聽之任之,最後,終於清淨,一會兒,天都快黑了。

下樓,找車去車站,計然隨便買張票,上去一列完全不知要開去哪裡的火車,將什麼生意,什麼生存,什麼生活,丟去身後。終於省悟,世間果然沒什麼是永垂不朽。

比如,遇到系青,以為幸福在握,其實,不!

比如,想依靠六哥,以為可以稍微懈怠懶惰,也不!!

再比如,努力振作,以為可以用心經營的小店,還不!!!

再再比如……很多事情,都是這樣。

她的愛情,在世俗面前,不堪一擊。她的百般努力,在命運面前,輕易夭折。很奇怪,每當以為自己看到希望,可以好好生活的時候,老天就會把一切全部拿走。

世間種種,如夢如幻,如霧如電如泡影,一場鏡花水月。

火車上人很多,空氣渾濁,計然沒有地方坐,但她找機會,進去廁所,然後,就在火車上窄小到不行的廁所裡,蹲著,哭~~。

很久沒這麼哭過。以前,在應該哭的那些日子,不是不想哭,是顧不上哭,為活下去,太忙,總有事情等著去處理。現在,忽然覺得,算了,不要那麼忙,她想放棄,所以,除了哭哭之外,也沒別的好做。

聞著廁所裡實在難聞的氣味,抽抽噎噎,不停止的哭泣。計然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幹嘛要樣?何必怕常藍?幾年過去,常藍還記得長什麼樣子嗎?逃避什麼

對,她在逃,事實上逃的不是常藍,她在逃自己。

再見常藍,那些刻意包裹住的記憶,毫無預兆的,被連皮帶骨撕扯開來,鮮血淋漓。還記得生命中所有的災難是從哪裡開始,當她帶著自以為是的勇敢,懷抱著自認為不起的愛情,站在懷家的客廳,從頭頂上砸下來的,全都是常藍眼裡射出來的怒火,那場面,就像計然是隻邪惡的,破壞藍色地球的小怪獸,遇到正義的,眼睛裡會發出鐳射光的奧特曼。

計然還記得常藍說過,“你回到家去,你的事情我會和家長談……”

計然耿耿於懷,卻又從不敢往深處想的問題,就是不知道常藍,有沒有找過爸媽~~他們聯絡過嗎?爸爸出事之前,見過常藍嗎?甚至,常藍知道爸爸出事嗎?或者,和爸爸的死有關嗎……

計然不敢去思考,也不敢去打聽這些事情,怕得到“是”的答案。假如,“是”成立,那代表,再也不能去想,去愛,去偷偷掛念懷系青。

想,念,懷系青,等於,懷,念,她的青春,那是活過的歲月中,最好的一段年華,僅有的甜蜜,如果,連這都失去,她將永遠沉在黑暗裡,生命中再沒有陽光,夢想,和玫瑰。

所以,她可以不逃嗎?讓我逃吧,離那個叫常藍的人遠遠的~~再不要遇到,再遇到一次,她大概會忍不住,衝上去問,“你還認識我嗎?認識我爸爸嗎?他叫計顯德……”

老天,求求你,不要給我那樣的機會。計然的身體隨著動盪的火車節奏,微微搖晃,頭頂那盞昏沉沉的燈光,照著的疲憊,蒼白,孤寂,也照著車窗外,不斷飛逝而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