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遲遲不鬆口。計嘉洗完澡就徑直走回房間,她的梳妝檯上擺著很多品牌方送的護膚品,不厭其煩地將一瓶又一瓶用法不同的化學物質塗抹在臉上身上。

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計嘉下意識望過去,是一個隱藏號碼發來的。

一條簡訊全是咒罵侮辱的字眼。

計芳華進來的時候,計嘉坐在床邊剛把手機丟遠了一些,掌心擠著身體乳,她聽見開門聲,抬眸看了眼計芳華,然後繼續邊塗邊按摩著自己小腿。

「我聽計桉說你和雜誌社的主編吵架了?」計芳華語氣裡沒有太多關心。

計嘉不講話,知道她話裡有話。

計芳華在床尾的位置坐下來,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平面模特這工作累人,你也吃了很多苦。他們現在不肯給你安排工作,甚至還要你賠償。這賺錢的機會不就擺在你面前了嗎?放心吧,這件事不會有任何危險的地方,那個人已經火化了,沒有辦法讓你做親子鑑定。媽媽這兩天查閱了很多資料,我這個老朋友養的是兒子,如果我讓計桉去,計桉和他都是男生,就都遺傳了生父的y染色體,他們兩個就可以做鑑定,但如果是一男一女,透過性染色體遺傳標記的方法沒有辦法直接證明子女間的生物半同胞關係,所以這件事只能你去。」

計嘉停了塗潤膚乳的手,抬眸看著計芳華,認真又專注,她的眼睛很漂亮。

當時只是在老街巷子外面的便利店買麵包,穿著一中普通到不行的校服就被一個攝影師看中了。

那雙眼睛因為不斷登上雜誌內頁或是封面而得到了專業指導,在她的眼睛裡情緒會不斷翻湧,能根據攝影師的要求在以秒計時的攝像頭下快速切換表情眼神和狀態。

可計芳華知道她眼睛裡情緒再多,心裡都像是一片毫無生機的雪原。

她的內心世界裡,茫茫白雪,雪花懸浮在空中,整個世界都悄無聲息,沒有飛鳥飛過,沒有雪花落下,沒有人跡生機。

計芳華抬手將計嘉垂下的頭髮別到耳後:「想想雜誌社的違約金和賠償,你還想過我們之前吃不飽穿不暖的生活嗎?想想我們躲債的時候過得有多苦。你需要錢,你要賺很多錢你以後才不會吃苦,現在就有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你面前。」

騙子的世界裡沒有傳統的倫理道德,計芳華就是這樣一個人,計嘉耳濡目染,她也是這樣一個人。

計芳華瞭解這個女兒,這時候沒有拒絕,就是答應了。因為她知道計嘉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去過以前的窮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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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週後,洵川迎來了高溫預警。

計嘉討厭夏天,她不喜歡出汗。

手機螢幕的亮度已經拉滿了,但是想要在太陽下面看清楚地圖稍稍還是有點困難。掌心沁出汗水,一直亮著屏的手機燙得不行。

熱浪在柏油路上翻騰,入目空無一人,她在住宅區繞了兩圈之後,終於在中暑前找到了目的地那棟別墅。

——她那編造出來的從未見過的親生父親陳湛林的別墅。

抬頭核對了一遍手機上的地址以及門口的門牌號,計嘉按下門鈴後,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然後像個等待檢閱的小孩一樣,在門口站直了一些身體。

門鈴按響後的三分鐘後,門開啟了。

室內空調的涼意混著一股清爽的檸檬味道撲鼻而來,一個高挑的身材在門後展露一角。

他一身普通的休閒裝,深灰色的t恤處領口有點濕,發梢上還掛著水珠。

頭頂著毛巾,手上粗魯地用毛巾擦拭了幾下頭髮,額前的碎發稍微有點亂,碎發露出額前的區域,倒是在視覺上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好看的眼睛。

劍眉星目。

第二眼,計嘉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