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這兩個字於她像是某種觸碰困難的開關,聽到時總會將心一沉。非淺語氣平和得像是能看透一切,“以前麼,以前以為離開你是沒辦法活的,可是後來漸漸明白,跟著你也不一定能活得更好,無論離開誰生活都是要繼續的。”

餘清修淡淡的笑起來,“無論離開誰麼。”

她連頭都不去點了,只任著沉默一再再氾濫,怕自己這樣一點頭或是再開口便會落下淚來。還能再答些什麼出來呢,四年的時間著著實實是太久了,久得可以將歇斯底里的掙扎慢慢磨成義無反顧的麻木,更何況是後悔呢,在等待和自欺裡已經沒了後悔的音訊。所以,無論離開誰都是一樣的,只要時間足夠長久,只要遺忘足夠堅決。然而她也清楚的知道,再如何的遺忘都抵不過曾經的發生。

“清修。”非淺仔細的喚了他的名字,“既然你當年那麼決絕,現在再問些什麼又是何必呢。”

餘清修的目光嚴肅得生了寒,只又看了她一眼便轉了身,“你進去吧,這裡冷。”

她像是得了命令般不再言語,踱步回光亮處,從背影看來似是歡快的,清修卻略略的笑起來,無意識的笑著,他知道非淺走路從來不得平穩,好像隨時都會蹦起來。他恍惚中想起了那個問著魏來:“你朋友?”的姜非淺,一臉天真的神色。她那時什麼都不懂,讓他感覺疲憊,此刻她像是什麼都懂了,也讓他不自在。他想,自己真的是有些醉了,迷離中想起了四個聽得生厭的字,叫做望眼欲穿。望眼欲穿啊,只望著她的茫然。

此刻的姜非淺正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錦衣男女各自翩翩,藏著多大的秘密般,手心微微出了細汗。根本是沒有人去分心注意角落裡的動靜,她卻覺得受了萬眾矚目似的,感覺被鋒利的目光注視,卻左右尋覓不到。直到碰上了仲微還是覺得不自在。

“怎麼,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了麼。”周仲微戲謔著,眉目清朗得近在眼前,非淺像忽然清醒,泛涼的指尖揪住他的胳膊,牢牢抓住不放。他本來是有氣的,囑咐她不要走遠不要走遠,一轉眼就沒了人影,再找到時卻和別人相談甚歡,可是眼下又讓他如何生得起氣來,她的眼神那麼無助,只想著算了,一念之間便想把她放在安全的位置去守護。於是,拉起她略顯好脾氣的說:“過來,給你介紹幾個人。”

非淺才徹底回過神,隨他走近那些好看的男女,在仲微的流暢談吐間不過是需要偶爾展眉微笑,什麼都不必說,只聽他說,也許他說了什麼也並沒有聽進去,只是看著他說,他說話的時候五官很好看,無論是眉眼還是唇鼻細細看來都是精彩,她只看著他,卻不能清楚到底看著誰。仲微弓背湊近她耳邊問:“不喜歡這裡麼,要不我們回家。”她點的頭還停在半空,他就被幾個人攜著肩腰拉走,善後的人衝她一臉歉意,“不好意思,平時抓不到他人。”既然周仲微都沒有能耐脫身她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好繼續枯乾的站著,連心思都一併不存在,就那樣站著,隨意應和著往來的招呼。不知道是喝錯了飲料,還是偏偏去拿那一杯,酒入愁腸漸漸泛起醉意來。醉意生著迷離,燈光疊加錯綜中看到了仲微,他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還是那樣鮮亮著,跨開如此遠的距離都能看到他臉上清爽燦爛的笑意。而她卻頭暈眼亂的依靠在角落裡,這樣想來,他在閃爍的燈光下耀眼,她在陰暗處獨自站立,與他之間彷彿是隔了一場無法逾越的繁華,那場繁華她走不進去。意識慢慢變得糊塗,周仲微在她錯亂的眼神裡搖擺著走來,五官不甚清晰,卻知道是他。仲微憂心她是被誰灌了酒,臉上這樣潮紅,顯然是有些醉了,拉住她輕叱:“不能喝就別喝。”非淺呵呵的笑著,“我沒喝啊。”

他搖頭,輕笑著帶她回去。非淺腳步有些發軟。幸好肩膀處有一隻大手始終攙扶,溫暖而有力,讓她不至跌倒,她很想說聲謝謝,卻張不開口,模糊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