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年輕人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到底是倒黴催的,你竟然挑中了我。”

其實,爾丹青自己也想說,是啊,倒黴催的我遇上了倒黴蛋的你,真特麼夠倒黴的。

叄號微微眯眼,繼而她身子率先動了起來,手中揮舞出去一柄短刀,隨即便聽到一聲“拿下他!”

周圍風雪隨之被數道人影給捲動。

羅網密佈,豈有鳥雀能逃?

爾丹青撫琴的動作也隨之一怔,蒼浪般,空鳴音響徹四野。風暴被音浪裹挾向著四周衝殺而去,那聲音中,一個個被雪花勾勒出的模糊身影,正如漫天厲鬼哭嚎。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那個名為爾丹青的男人雙目禁閉,似乎有那麼一瞬間,他又重新坐回了那座高臺,權貴紛沓,只為親耳聽一聽這享譽琴林的人物,信手一曲。

有個木訥的學生一直追隨他直到戰爭開始,他記不太清這個學生的名字,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就算記得又有什麼用。

那個後生總是在用情方面差一點,彈琴彈情,沒有情字怎麼能舞的起來。

此情,萬物皆有,或感恩天地,或念及父母,或親友相伴,或獨愛一人,或家國偉業,或壯志滿懷,或悠長寂寥,或鬱郁寡懷…

然而,那個後生彷彿只是為了學而學,他的天賦是少有的那種,而他的愚笨也是少有的。臨要回燕國時,後生執意為老師彈罷最後一曲再走。

爾丹青記不得那天下沒下雪,但似乎有一場風霜從塵世間颳起,面對浩淼的天地,人與人就像是一塊塊移動的墓碑,哪怕離得再近,終究也隔著生死。

學生彈罷,抱琴離去,不再回來。

思緒千萬,風中寒芒倒豎,根根枯雪似蘆葦瘋漲,將老人面前的土地都化為一場迷夢。

他為秦王座上賓,凡秦軍攻佔之處,各地搜刮上來的名琴樂譜都優先送到他這兒。某年春末,坐在家中安靜等待著盛夏時節,一位弟子欣喜的送來一份樂譜。

那是來自剛剛戰敗後的燕國,書寫這首曲子的琴師與先前刺殺大王的那人關係莫逆,此曲似乎就是寫與他的。

拿著那張琴譜,爾丹青混濁的眼眸裡似乎想到了什麼。闊別多年,自己那早已經忘記姓名的學生,竟還是一無長進。

輕笑了聲,老人將那早在多年前就聽過一遍的琴譜放下,緩慢閉上雙眼。

他嘴裡呢喃著“風蕭蕭兮”。

面前的蘆葦叢中,一道人影緩慢而堅決的走來。

站在眾人身前的叄號眼眶中燃燒著的森白霧氣似乎也帶上了種莫名的恐懼,她下意識的偏移開身子,而話還沒出口,那人影已經後發先至,如一杆義無反顧的長槍,也似一柄收斂了一切寒芒的匕首。

“躲開!”

這一聲終究還是慢了。

反應過來時,只有她一人僥倖與那道灰芒擦肩而過,其餘四人,哪怕已經擺出了應對一切危機的架勢,但在極速中,均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被那人摧毀,連渣都不剩。

看到這一幕,叄號後背脊椎一陣發涼,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緊咬的牙冠已經滲出血來。

衝陣的灰影臉上模糊一片,他似乎並不夠真實,身子虛幻,在移動時還拖著一長串霧氣般的灰濛濛影子。

而幾乎就在他動手之後,不遠處,一個笑聲傳來。

爾丹青與那灰色人影同時看向那亮著燈的小路方向,只見一個造型前衛舉止誇張且大膽的女人從那裡走出。

爾丹青閉著的雙眼也緩緩睜開,露出瞳孔上,青,黑,白三色。

叄號在看見小路盡頭的來人時,臉上表情露出一副如釋重負後的狂喜,她笑著喊了句“師父!”

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