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扶弄著算盤的老闆,等著他的,卻是愛莫能助的漠然冷光。

「好了,八十二文,小真子你收好了。」老闆娘那張富態的鵝蛋臉上抖動著笑意,那濃厚的脂粉彷佛都要掉下來幾分一般,一把推到了楊真有些發顫的手上。

這時,客棧裡的一個跑堂與楊真擦身而過之際,衝他嘲弄地笑了笑。

「可惡,憑什麼我幹同樣的活,工錢就要少一半,就因為我人小嗎?」楊真心中狠狠地咒罵著,滿心歡喜忽然冷卻了下來,木著一張稚氣清瘦的小臉,了無生氣地收起工錢,再看向老闆娘那張在鎮子裡令無數男人神魂顛倒的臉,一陣噁心湧了上來,不由撇過頭去。

「哦,對了,一會兒去郭屠家看看有新鮮脯肉沒,聽到沒有?」老闆娘拍著櫃檯叫道。

楊真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丟下抹布,奔向門外而去。

「施主,等等。」

那老和尚手中端著茶盅輕吮一口,悠然叫住了正欲出門的楊真,面上神情怡然自得,彷佛品的是貢品上茶一般。

「大師,您有吩咐?」楊真心中不耐,卻依舊老老實實上前聽候。

老和尚上下好生打量了楊真一番,眉頭微凝,溫聲道:「施主印堂發黑,近日有血光之災,切不可外出……」

楊真頓然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好。

那靈寶小和尚正趴桌上,埋頭呼嚕嚕吞吐著麵條,聞言卻大是奇怪的瞧向師父,兩根帶著青蔥的麵條還掛在嘴角。

「那老和尚胡說什麼,小真子別理他,快去幹活!」老闆娘那索命一般的催促聲又到了。

楊真應了一聲,就要跑開,那老和尚又開口了。

「施主年幼失怙,命裡多災,年方十二,可對?」

楊真頓足呆了半晌,扭頭咧嘴道:「這算啥?鎮東那瞎子周也能給我摸出來,哼。」說罷,一溜煙兒跑的沒了影兒。

老和尚目送楊真沒入街頭人群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嘆息了一聲。

「師父,靈寶怎麼不知道你還會算命?」靈寶抬袖抹了抹嘴,瞪圓了眼睛,嘟嚷道。

老和尚收回了看著街頭的目光,伸出羅掌輕輕拍了下靈寶圓光的頭頂,低聲道:「快些吃,那血妖多彌羅定藏身此地方圓百里,追了上萬裡,也該有個結果了。」

「只怕又跟上回一樣,跑掉了……」靈寶嬉笑著拆師父的臺。

※※※

「阿嚏——」楊真攏了攏身上一層薄薄的單衣,清瘦的身子縮了縮,右手緊緊地攥著什麼,急急穿行在漸漸多起來的回程行商群中,轉進鎮子最北面的一條西向橫街,一面郭記肉鋪的招牌就在眼前。

他卻猛然頓住了腳步,一隻最低劣的碎玉簪也足足要三百文,老闆娘的剋扣,令他的精打細算落了空,代之他自己親手雕制的木簪,小莜姐會收下麼?她會不會嘲笑自己是個小窮鬼?

可是,他們父女倆在他爹當年葬身火海後,就一直照顧接濟著他們娘倆,他不是個不懂知恩圖報的人。

少年忽然患得患失起來,那婀娜的身影隱約就在眼前,他鼓足一口勇氣,就要走去。

忽一股陰風颳過身旁,一個瘦高的大紅袍人急急而過,行色匆匆。

楊真驀然迴轉,仔細地盯著遠去的背影,目光發怔,那人不是有一頭蓬鬆的赤色亂髮?

他會是和尚說的妖人?

想著,想著,心兒不由狂跳起來。

適才的心事被拋到了腦後,眼中只剩下那飄忽的紅色身影。

腳下,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人穿過十字街頭,進入東街,那是一段登梯山街,半里外小東山是方圓十里最高的山頭,山上有座山神廟,荒了很久。

楊真站在光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