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麼事兒?”宮小雷躺在被子上哼了一聲,“寒露皮糙肉厚扛‘造’著呢,他打別人比這個狠得多,也沒見過誰還怎麼著他了。睡吧,外面的警車叫了一宿,還不知道又要出什麼事兒呢。”

聽他這麼一說,大家都支起了耳朵。果然,外面嗚嗚的警笛聲此起彼伏,叫得那叫一個淒厲。

天剛矇矇亮,我就聽見走廊裡人聲鼎沸,像掀開了炒蛤蜊的鍋,那些嘩啦嘩啦的鐐銬聲響得令人一陣一陣地心悸。我爬起來拉開小窗一看,腦袋“嗡”地一下大了,不得了啦!走廊裡密密麻麻地蹲滿了人,有的三五成群用手銬連在一起,有的直接蹲在各號子的門口等待所長開門。很奇怪,他們一個個都老實得像綿羊,還不如當初我剛來的時候精神呢。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那麼多人?

等大部分人都進了號子,小喇叭開始廣播了:“為嚴懲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刑事犯罪分子,經市委領導提議,決定開展‘嚴打’鬥爭……”敢情嚴開啟始了?都要打什麼東西?管他呢,反正哥們兒過兩天就走了,愛打誰打誰去吧。

滿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地正慌亂著,大窗就被推開了。

送飯的老頭兒用勺子敲了兩下門,老傻連忙蹲過去:“大爺,今天怎麼進來這麼多人?”

老頭兒不接茬,直接往裡扔饅頭。

好傢伙,敢情是跟新來的沾光了呢,今天這饅頭比以前的大了兩倍還多,白白軟軟的透著一股麥香。估計是今天人多,來不及做,乾脆出去買了現成的。稀飯沒變,照舊是一人一碗“老虎熊”,只是比原來的略微稀了一點兒,看著讓人聯想到這是病老虎的玩意兒。

美美地吃完了早飯,大家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分析起形勢來,一個個噤若寒蟬……正討論得渾身冰涼,梁所瞪著血紅的眼睛開門進來了,看樣子老人家一宿沒睡,搖晃著倚在門邊說:“同志們,收拾收拾鋪蓋,換號。”

打得好(3)

同志們?大叔這是糊塗了,誰跟你是同志?咱是堂堂正正的國家罪犯!

梁所像是在跟誰生悶氣,揹著手,一撅一撅地往前走。

我們這頭剛剛出門,走廊上栓豬一樣用銬子串著的三十幾個人,就被班長推著往集中號裡塞去。

平時最多擠二十幾個人的號子,能盛下三十多個人嘛,這番景象看得我心裡空落落的。

我們一行八個人惶惶地跟在梁所後面,穿過過道來到北頭小號的走廊。走廊頭上蹲著七八個人,正在被班長按著腦袋剃頭,間或有幾個大膽的偷偷瞄著我們,那樣子就像一個不識字的老農在看一本天書,眼神裡充滿恐懼和好奇。

走到走廊盡頭,梁所開啟一間原來充作倉庫的門,催促道:“都別磨蹭,趕快進去打掃打掃,你們幾個這幾天就住這兒了。”

八個人把鋪蓋堆到牆角,那空間就顯得更小了。

宮小雷眼珠一轉,看著老傻嘿嘿笑了兩聲:“傻哥,我就先吃點虧墊巴著吧。”話還沒說完,一個箭步跳到鋪蓋垛上,怪叫一聲,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老傻怏怏地橫了宮小雷一眼,橫著身子往旁邊扒拉扒拉眾人,就勢躺在了地板上,地板不堪重壓,“吱扭”一聲慘叫,讓我懷疑這是那個送水的老賈的放屁聲。

老傻用這樣的姿勢一躺,空間就更小了,剩下的六個人只好背靠著牆站在地板上。

瘦猴子用腳推了推老傻,央求道:“傻哥,你能不能把身子稍微側一下,讓咱也躺躺?”

老傻抬了抬眼皮:“猴子,還說我傻呢,馬桶上不是還能坐一個人?”

不等瘦猴子反應過來,我早就竄過去坐在了上面。呵,坐著就是比站著舒服。

一屋子人再也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就那麼垂頭喪氣地各自想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