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一下頭。吃人嘴軟拿人手軟,這是句萬國通用的真理,對大多數人來說。

(……其實那孩子本性不壞,不是麼。)

早苗一邊用力抹去桌子上的油膩,一邊這麼想著。

她漸漸不再反對弟弟參加委員會活動,大概就是自認識了雲雀本人起……當然,收保護費這種違反日本法的行為是堅決禁止的。弟弟總算有點兒良心,這種性質的活動都會主動迴避,而對此不予追究的雲雀自然也是有良心的。

擦完桌子,早苗把抹布浸到水池裡,將雙手沖洗乾淨後便打算出門去學校。她一年前考進了黑曜鎮的一所私立高中。父母離異之後便去了外地完全不負撫養責任,但生活費還是會按時寄來,早苗又自小便擅長勤儉持家,一天天精打細算著,日子也就這麼不溫不火地過下去了。

對於風間早苗來說,活著實在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她只要每天調好鬧鐘按時起床張羅早餐,把弟弟餵飽了推出門去,然後收拾屋子灑水拖地,再背起單肩包出門去學校。作為高中一年級的少女,她不突出不張揚,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溫和無害又有點淡漠,在班裡人緣不怎麼樣但也沒差到被孤立,誰都會笑著和她說早上好但誰也沒真的在乎她好不好,誰都不會和她起爭端只因他們轉身就忘了她。

在她看來,這是恰到好處的程度。

也不是沒有羨慕過那些成群結隊的女生,看她們熱烈地八卦著學校裡好看的男孩子,一個帥字就可以引發諸如溫柔冷酷孤傲妖魅等等等等的聯想。誰偷偷給誰遞了情書,誰看到誰和誰在咖啡屋約會。那些關於青春的平凡美好就這麼絲絲縷縷的滲透出來。讓人……嫉妒得要命。

她歪著頭想想,自己這輩子的青春,大概是很多年前就腐朽掉了。爹不親孃不愛一拍兩散之後,誰看著生下的孩子都來氣。見鬼的愛情結晶,都雞飛狗跳同林鳥兒各自飛了,結晶什麼的就該統統砸碎送去垃圾回收站。

但小孩畢竟不能說砸就砸了。起初倆人商議著把孩子送人,但找到的那戶人家只要兒子,早苗頂多送去鄉下給人當個童養媳。最後,當時念中二的早苗和父母拍了桌子:你們只管租套房子給足學費生活費,做飯洗衣服我都能幹,弟弟我來帶大。小孩子不是給你們當貓貓狗狗亂送的。你們倆愛分不分,要分我和正彥,門都沒有!

三年後的現在,早苗回想起當初,覺得自己真是夠二的。

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放出狂言之後,才發現生活總是做比說難。

但她最終還是撐下來了。

而且她有信心就這麼撐一輩子。

早苗已經打定主意學醫,將來有個磕磕碰碰還能自己料理。長大後隨便在哪個診所謀個職位,混到口糧就成。日本的就業危機對這種偏遠小鎮的影響並不大,應該不必擔心畢業後沿街要飯什麼的。至於弟弟麼……雲雀恭彌在並盛那帶勢力好像挺大的,也有傳言說他出身很好的名門。正彥為他賣命那麼久,好歹也該包辦個飯碗吧。

打掃完屋子之後,早苗向玄關走去,一眼便瞥見弟弟的便當落在地上,顯然是剛才衝得太急掉了出來。她在心底嘆著氣,默默搖了搖頭。

(……我是不是把他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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