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不高,眉宇間有幾分熟悉。趁著開戲的工夫,兩個官員閒聊起來:

“這人是誰,生的這等俊俏,以往怎麼沒見過?”

“虧你白長了雙眼睛,連他都不識得,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琪官麼!”

“原來是他。從前在弋陽班學雜耍的時候,倒也罷了,這幾年沒見,竟然成了紅角兒。”

“你可莫要小瞧他,人家雖是戲子,吃的可是忠順王府的俸祿——”那官員話到嘴邊,卻忍了幾忍,眼風偷瞟向右邊,不遠處的水溶恍若未聞,一口一口品著酒,倒是他身畔的韓琦坐立不安,拿袖子擦著額上的汗。

“這話怎講,快說明白點兒。”

“你還不知道麼,前陣子忠順府丟了琪官,王爺派長史來賈府索人,寶二爺還為這捱了頓打。你想想看,他若是一般風月戲子,值得賈老爺這樣動怒?”官員說著故意壓低了嗓音,湊過去嘀咕了幾句,那人頓時茅塞頓開,露出驚疑的神色,也不敢追問了。

湖上鑼鼓喧天,映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臺戲正演到□□。席間的笑聲更厲害,有人醉意半酣,咬著耳朵輕聲說笑,竟活脫脫比戲文裡還熱鬧。

這時寶玉從人群裡擠過來,邊走邊笑:“王爺原來躲在這裡逍遙,叫我好找。”

水溶抬起頭,望著他年輕純淨的面孔,唇角微微一翹,笑道:“寶公子,你這腰間繫的紅汗巾子,讓本王好生眼熟。”他聲音柔淡,生怕別人聽不清,把最後兩個字壓的極重。

寶玉一瞬間漲紅了臉,想編個幌子搪塞過去,心裡還是怯怯的。原來那日酒宴,他拿襲人的松綠巾子和蔣玉涵對換,晚上順手將這條茜香羅給了襲人,今早起來遲了,竟忘了那檔子事,又將這條紅的給系來。

正尷尬間,突然掌聲如雷,繼而跟著有人叫好。臺上的蔣玉涵甩開水袖,啟唇清唱道:“他思已窮,恨未窮,都只為嬌鸞雛鳳失雌雄……”

剛唱到這裡,樂昌郡王已伏在案上,笑的直不起腰來。

蔣玉涵身形微動,黑漆般的眸子正對上水溶,亮如星辰。兩人視線交會,都露出晦暗不明的微笑,繼續唱道:“他曲未終,我意已通,分明是伯勞飛燕各西東……”

寶玉不明就裡,以為他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忙從身後扯來薛蟠,推到水溶面前:“薛大哥,你不一早就想拜會北靜王,還不快來敬酒。”

薛蟠喝的滿面通紅,看著水溶,有些呆呆的,竟一時忘了避諱。他本就有男色的癖好,眼前人雖是極淡的面孔,卻生的眉如墨畫,目如橫波,彷彿能勾了魂兒去。這樣看著,心裡漸生出輕佻,他早已經魂遊天外,愈發的暈頭轉向。

突然打了個激靈,原來是寶玉在背後捅他:“你傻笑什麼?”

薛蟠呆傻的抬起頭,脫口冒出句:“王爺,您比那臺上的戲子還好看。”

話一出口,眾人目瞪口呆,全都僵在當場。馮子英沉下臉,厲聲喝到:“放肆!王爺是威嚴權重之人,豈容你來褻瀆。”

薛蟠也慌了手腳,越發的語無倫次:“馮兄弟別怒,我是說,我家裡養了幾個絕色尤物,王爺要是喜歡,改天派人送到府裡,給王爺解悶……”

這般越描越黑,火光電石一個念頭劃過腦海,薛蟠抬起頭看,水溶臉色微白,對著寶玉道:“酒宴已過,本王不便叨擾,就此告辭了。”隨即振衣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極輕的一哼,震響在眾人心底。

大步出了寧國府,直到再聽不到裡面的喧囂,水溶才緩過勁來。他深深吐了口冷氣,方才將那些酒肉氣息清理出去:“那個姓薛的是什麼人?”

韓琦追上來,也不敢問究竟,只看著他的臉色回道:“稟王爺,這人是金陵薛家的獨子,都叫他呆霸王。仗著是皇商,在戶部掛了個虛名,支錢領糧,前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