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一陣陣壓抑不住的輕咳聲。

此刻。

當他自霞光滿地的街道又慢慢折回酒店的時候。

她飛速地從畫架旁抱起一些東西,幾個大步跑過去,擋在他的電動輪椅前。薄薄的霞光中,她半蹲下來,微笑著望向面前這個輪椅中的年輕男子,對他伸出右手,說:

“嗨,你好,我是夜嬰。”

坐在輪椅中,這個年輕男子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穿著一件黑色的駝絨毛衣,一條黑白碎格的絲巾偎著他的下頜,膝上蓋著一條厚厚的棉毯。

彷彿極少與世人打交道,他的面容顯得清淡疏離,寧靜高遠,然而輪廓骨骼中卻透出一股異常誘人的豔色,如同清冷冷的,帶著異香的梔子花。

輪椅停下來。

抬起頭,他緩緩望了她一眼。

伸出的右手被晾在空氣中,葉嬰的笑容依舊甜美,彷彿不以為意,從收集的剪報中她早已瞭解他的性格。於是,她又將手中的冊子遞向他,說:

“這是我的設計稿,你要看一看嗎?”

橘紅色的封皮,裡面大約有二十正左右的畫稿,那是她為了他而精心準備的。

他沒有接。

“如果你想要做設計師,”輪椅中,他面容平靜,“可以把你的設計圖遞到集團的人事部門。”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那聲音很好聽,比她想象中要低沉一些,但並沒有虛弱無力的感覺。

“可是,我不想從底層一步步做起,”她含笑望著他,笑容甜蜜,眼珠漆黑如深夜的雨霧,“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欣賞。”

他似乎已沒有興趣同她說話,驅動輪椅繞過她身旁。

“那麼,至少可以看一下我為你畫的這些畫嗎?”她又攔住他,手按在他輪椅的扶手上,這次沒有容他拒絕,她就直接將幾張畫稿放到了他的膝上,笑意盈盈地望著他說。

他眉心皺起。

蒼白的手指終於拿起那些畫。

幾張畫裡都有他,細雨中他穿著黑呢大衣走入酒店的背影,夜幕降臨時他坐在輪椅中用手輕掩嘴唇咳嗽的模樣。而她放在最上面的那張,還只是黑白的素描稿,輪椅中的他如同沐浴在萬道霞光裡,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透出的味道卻是異常清冷的。

“你知道嗎?你很迷人。”

半蹲在他的輪椅前,葉嬰歪著頭瞅他。她的眼珠烏黑透明,黑得像深夜的雨霧,她的微笑卻是甜蜜的,跟眼底的神情如此不搭。

原來他長得這麼好看。

在她收集的剪報中,連一張他的正面照片也沒有,只有在一次時裝釋出會上,被其他人影疊住的他的暗暗的側影輪廓。此刻,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他,她能感受到他的疏離和冷淡,彷彿他是禁慾的,可是,他的面容這樣的清俊美好,淡色的雙唇,被睫毛掩住的眼瞳,略微蒼白的優美手指,讓她忍不住細細地打量他。

“可是為什麼要坐輪椅呢?是身體不好嗎?”

目光望向他膝蓋上的棉毯,她的語氣中有淺淺的遺憾。而他恍若未聞,漠然地看畢那些畫,遞迴給她。

“喜歡這些畫嗎?”

沒有馬上去接,如同多年的老朋友般,她在他面前蹲得更低些,仰起頭笑著問他。

“畫得很快。”

這是他的回答。

“那麼,你喜歡嗎?”

她又問了一遍,緊緊地盯著他。

“你並沒有受過專業的繪畫訓練。”驅動輪椅繞開她,他淡聲說,將那些畫放回她的畫攤上。

“如果不喜歡,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她笑得很無所謂,“而且,是否受到專業的訓練並不是判斷一幅畫好壞的標準。”

他開動輪椅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