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說年景不佳和生意不景氣後說,她雖然本來不能再

僱夥計,但另一方面又有許多突擊性活計迫切需要一個;她還識她家裡住不下第

二個夥.計,可是在弗朗西斯修道院後面的橄欖園有間小屋——離此地不到十分

鍾路程——一個要求不高的青年人勉強在那裡過夜是不成問題的;此外她作為正

直的師孃知道要為夥計的健康負責,但另一方面卻也看到自己無力保證每日能有

兩餐熱飯——一句話,阿爾努菲夫人是——當然格雷諾耶早就嗅到了——一個過

著富裕生活和具有精明的生意頭腦的婦女。由於他本人對錢不太計較,他表示每

周有兩個法郎報酬和其他勉強維持生活的條件就知足了,因此他們很快就達成了

一致。第一個夥計被叫來了,他是個像巨人一樣的人、名叫德魯,格雷諾耶立即

猜出,他想必經常和夫人一道睡覺,她若不與他商量,顯然是不能做出決定的。

他站到格雷諾耶面前——格雷諾耶在這巨人跟前顯得太滑稽可笑了——兩腿叉

開,散發出精子氣味的霧氣,打量著他,用鋒利的眼光審視他,彷彿要透過這種

方式洞察出某種不正當的意圖或一個未來的情敵似的,最後他據傲而又顯示寬容

地冷冷一笑,點頭表示同意。

一切就這樣解決了。他們跟格雷諾耶握握手,格雷諾耶得到一份冷冷的晚餐,

一床被褥,一把小屋的鑰匙。這小屋是個棚屋,沒有窗戶,散發出好聞的舊羊糞

和乾草的氣味,格雷諾耶就在小屋裡儘可能好地安頓下來。第二天,他開始在阿

爾努菲夫人那裡幹活。

這正是水仙花開的季節。阿爾努菲夫人在城市下面的大盆地裡有小塊土地,

她叫人在自己的小塊土地上種植這種花,或是與農民討價還價從他們那裡買來。

這種水仙花一大清早就送來,一筐筐倒進作坊裡,堆成一大堆,體積龐大,分量

卻像羽毛一樣輕,散發出香味。一德魯在一口大鍋裡把豬油和牛油融化成奶油狀

的液體,當格雷諾耶用一把像掃帚一樣長的攪拌工具不停地攪拌時,他把大量新

鮮的花朵倒進鍋裡。這些花宛如被嚇得要死的眼睛一樣停在表面上一秒鐘,當攪

拌工具把它們往下拌,熱油把它們包圍起來時,它們就變得蒼白了。幾乎是在伺

一瞬間,它們已經精疲力竭、枯萎,顯然死神已迅速來臨,以致它們只好把最後

一口香氣呼給浸泡它們的那種媒介物;因為——格雷諾耶高興得難以形容地發覺

——他在鍋裡往下拌的花越多,油脂的香味也越濃。而且在油裡繼續散發香味的

並不是死了的花,而是油脂本身,它已經把花的芳香佔為己有。

有時鍋裡的湯液太濃,必須把它倒到粗篩上,以便除去無用的花的廢渣,從

而又可以加入新鮮的花朵。然後他們又倒入花,攪拌,過濾,整天不停地幹活,

因為事情不能拖延,直至傍晚,這一大堆花都在鍋裡處理完畢。廢料——為了不

受任何損失——再用滾水燙過,置於螺旋壓力機裡,把最後一滴尚發出香氣的油

榨乾。大多數芳香,即像海洋一樣浩瀚的花之靈魂,總是留在鍋裡,儲存並融入

緩慢凝固的並不怎麼好看的灰白色油脂裡。

翌日,離析——人們給這種方法的稱呼——繼續進行,鍋子又加熱,油脂被

融化,鍋里加入新的花。一連幾天起早摸黑,都是這麼幹活。這種活非常辛苦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