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看仍舊杵在那裡的明阿哥,她這就往山上去了。雨天路滑,她又從不曾進過山,明阿哥不放心,安靜地跟在何其歡的身後。

她旁若無人地往山頂爬去,踩著泥濘,這一路跌跌撞撞。他忍不住跑過去扶她,卻被她甩開手,他想勸勸,沒等他開口,她先瞪過去,“我是徽王妃,你忘了嗎?”

他不做聲,只是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寸步不離。

終於爬上了半山腰,她選了個坐北朝南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放下孃親的骨灰罐,她抄起一邊的石片便開始刨坑。

“我來吧!”

明阿哥提著鋤頭走到她身邊,知道她不會接受他的好意,可他還是揮舞起了鋤頭。他的速度顯然比她快了許多,不一會兒便刨出穴來。他停住鋤頭,默不作聲地退到一旁。

何其歡靜靜地安葬好孃親的骨灰,靜靜地填了穴,靜靜地坐在旁邊,靜靜地跟已然安息的孃親說著孃兒倆的私房話。

眼見著日偏西移,明阿哥這才上前,“再不走,天黑之前我們就趕不回去了。”

何其歡站起身來打前頭走著,明阿哥一言不發地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如來時一般。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何其歡忽然停住了腳步,背對著他,她赫然開口:“為什麼離開首府,卻來到這裡?”

“……是流放。我流放我自己,算是一種懲罰。”他仍是低著頭,下巴都快貼到胸口了。

“你做錯什麼了嗎?”她偏過頭來緊盯著他。

他卻只是盯著她被泥巴糊住的映日蓮花鞋,“我沒勇氣帶你和你娘離開王宮。”

他的誠實叫她眼眶微紅,卻流不出一滴淚來。

她推門進了屋,沒再說話。明阿哥卻坐不住,他麻利地起爐灶,燒水做飯。這幾年獨自生活讓他從一個王爺蛻變成山民,什麼髒活累活苦活沒做過,伺候她一個,他綽綽有餘。

做得了飯,沏好了茶,烤香了魚,炒熟了筍,他打起簾子招呼她吃飯:“其歡,累了一天,你好歹吃點東西吧!”

不用他招呼,她兀自坐在桌邊,大吃大喝起來,看樣子這山裡的東西頗合她的胃口,她竟吃了海海兩大碗。

他卻是心不在焉,吃著吃著便停下了筷子,“他……他放你一個人進山,也不派人伺候著?”

她“砰”地放下碗,目光炯炯地瞅著他,“我說,如果你希望我在山裡的日子,咱們倆能和睦相處,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啊?哦!什麼?”

“忘記我徽王妃的身份。”

可以忘記嗎?若是可以,他也想啊!

日子脈脈而過,每天,他耕田,她擇菜;他打魚,她曬網;他打獵,她撿蛋;他趕集,她做飯。

時日久了,村裡人都知道,明阿哥娶上媳婦了。姑娘嫂子們見到何其歡還問了起來,你家是哪裡的,你和我們明阿哥是怎麼認識的云云。

何其歡倒也爽快,照直了說:“我和明阿哥原來在家鄉的時候就定了親,後來他家裡遭了災,父母都歿了,又沒了親人,他便獨自跑了出來。我找了他五年,才在這裡找到他。”

這一席話說得大姑娘小嫂子們眼淚嘩嘩的,見到明阿哥就絮叨:“你媳婦對你可是沒說的,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莫再跑了,負了人心,你這輩子可都還不上,睡不安啊!”

媳婦?還……負心?

這說誰呢?明阿哥可困惑了。

第二章 窮鄉野炊煙裊裊升(2)

清早醒了神,何其歡打院子裡見著一隻米黃的小東西一步一停地踱著路。她打起簾子邁步走到場院裡,俯下身子伸出手來,那米黃的小東西也不怕人,頭點著地就走進了她的手心裡。

“你從哪裡來,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