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村長家的給的。”院子那頭正給小東西做窩的那人頭也不抬地替它答了。

原來是村長家添了小孫子,特意請明阿哥夫妻倆去喝滿月酒,順便讓明阿哥這個讀書識字的人,給起個響亮點的名字。村長家的挑了一窩新抱出來的小雞給他們養著,明阿哥再三推辭,就留了一隻給何其歡養著玩。

何其歡在手心裡捻了一撮小黃米,逗著小東西啄米吃。看它乖乖地窩膩在她的手心裡,小腦袋一上一下的,有趣得緊。

“你說,這小東西像不像小嬰孩?那麼稚嫩,那麼脆弱,那麼需要人的照顧。”

她的眼底滲著柔柔的母性,明阿哥停了手裡的動作打頭問了聲:“既然喜歡,為什麼不生個孩子呢?”她同段素徽成親已有五載,怎麼不見生下一男半女來?

何其歡無意識地握緊了雙手,她手一緊,只聽“吱呀”一聲,明阿哥一步搶過來掰開她的手,“你會把它捏死的。”

他悉心梳理著小東西身上的軟毛,見它似緩過來一般動彈了兩下,他才放了心,口中連聲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哈!”何其歡的鼻息間吐出一口濁氣,“你們段氏一門真是笑話,嘴裡說是一心向佛,可手上犯的卻是要入阿鼻地獄的屠殺之罪。”

他蒙然不懂,“你指的是什麼?”

她偏過頭來,將手心裡剩下的那點小黃米丟在地上,再不看那小東西一眼。即便再歡喜,不是她的,終究要丟下。

月上柳梢頭,村長請了他們倆去家裡喝酒。進了場院,才發現村裡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到了。

村長家的上前就問:“明阿哥啊,這整個村裡頭就數你最有學問了,給我小孫子取個好名字,快些個快些個。”

明阿哥想了想,取筆下了兩個字,“就叫正康吧!一生端正,一生康健。”

“好好好。”村長拿了名帖去了,“我這就讓小孫子看看他的名字。”

何其歡反覆咀嚼著那兩個字,半晌忽然道:“你把他當成你小孩了?”大理的規矩,父子連名制,他取自己名字裡的“正”字給這娃取名,可不是當成自己孩子了嘛!

“你不提,我都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了。”明阿哥笑說,“其實,若我還在首府明王府,怕早該娶妻,說不定兒女都有三兩個。”

“後悔了?”她淡淡地問,“後悔離開首府?後悔離開明王府?”

他靜靜地回答:“我是後悔,後悔沒有帶你走。”

他掰過她的身子,讓她直視他的雙眼,今晚他還沒來得及喝酒,或許說完下面的話,他就該尋醉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帶你走,一定會。”

有他這句話,什麼都夠了——何其歡紅了眼圈,拿了桌上大碗的酒,一口乾了。

那晚上明阿哥喝了很多,也說了很多。他答應村長,做他孫子的師傅,還答應村裡許多人家,教他們的孩子唸書寫字,不為別的,就為長點書香氣,以後可以自己給自己的娃起名寫字。

滿堂的人領著孩子給明阿哥敬酒,他喝高了,一把攥住何其歡的手。自始至終,一直都是她主動牽他,他從不敢輕易碰觸她。

喝高了,酒醉了,心卻慢慢地清朗起來。

“其歡,其歡,如果當年我帶你走,現在我們的孩子也該認字了吧!”

她不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已經錯過的時機,已經錯過的人,怎麼可能再追回?偏偏那情卻停在五年之前,空空地等著這兩個彼此錯過的人。

“正明……”

她弗開口,忽聽外面有大批人馬的騷動聲。不好的預感打心底升起,何其歡定定地看著桌上的酒,不敢回頭。

明阿哥走到門外,遠遠地便見到白底鑲黃的儀仗和大批的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