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愛假裝堅強。他既是那種有著天底下最燦爛的笑容的男人,那麼在他心裡,必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隱忍。他的豁達可以讓他忘記他的失意,但他的尊嚴卻由不得他忘……

忽地,歌停笑住,羊角不再晃動,手放下了酒碗向另一隻靠攏。我省悟過來,忙也隨著眾人鼓起掌來——真實的世界總是會及時將我拉回來,還好。

身邊的阿瑪笑道:“又來了。”我抬頭一望,果然見幾位大臣已經起身向上座的康熙爺和幾位蒙古王走去。收回目光,卻不由一愣,只見太子爺坐在康熙爺下首,正懶懶地攔住一個蒙古族的侍女,不知在說些什麼,那侍女兀自低著頭陪笑退下。太子爺扯嘴一笑,眼睛好巧不巧的向我這邊一掃,正對上我的冷眼,他輕佻地挑挑眉,便轉開頭去。

我嘆口氣,再一次確定——雖然我早已知道——他終於變成了那位真正的“名垂千古”的太子爺。而他左席的八阿哥,自斟自酌,似乎抬眼衝我一笑,但我到底看不清他的臉。

篝火烤得人全身發熱,我悄悄地起身離席向遠處走去。

今天是個沒有星星的晚上,隱約可見的是層層密雲,遠遠眺望,似乎這世界上,除了天空,便是草原,除此再無他物,而人的一切,和這天地相比,都變得微不足道。這種蒼茫變幻之感,是在宮中、在現代都感受不到的。

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我一驚,回頭望去,卻見是阿瑪。他為我披上一件外袍,道:“夜裡可涼得緊。”我笑了笑,道:“您也厭了這一茬一茬的宴會了吧。”他點頭道:“到底是這裡風光無限。”隨即也是目注遠方。好一會兒,阿瑪緩緩開口道:“芷兒,你看這天地。”我迷惑地瞅瞅他。他續道:“你看這天地,你可以想象得到有一天它會消失無蹤麼?不會。自然可說是恆久不變的,不朽的,只因它無情。而人,懂得禮義廉恥,有愛憎羞惡之心,所以走的是生老病死的路子,無法長存。”我想了想,只覺似懂非懂:“莫非人若拋卻了私情,便會真的長生不老羽化登仙了不成?”他哈哈一笑,露出了牙齒:“天下哪有什麼神仙?芷兒啊芷兒,你還是個嫩丫頭!”我噘撅嘴,道:“我還不是被您給繞的?”想當年咱是多麼標準的唯物主義盲目支持者、辯證法積極使用者和無神論堅決擁護者。

阿瑪道:“其實生、老、病、死,也都是自然的法理。人莫想逃過,也不必太執著,但如若能夠拋卻私情,雖不可如山水般長存,卻到底會慢慢失去自己而離自然之道近了一步。”我茫茫然地問:“阿瑪您要出外遊歷,就是為此吧!”阿瑪點點頭,笑道:“只是我還沒走,便險些犯下大錯——人心有牽掛,便無法尋求自由。”我愣了愣,忽地有些了悟,之後便是感動:阿瑪已經知道我放不下十三,而他放不下他的女兒我。這,就是我們的牽掛。

思及此,我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阿瑪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咱們父女倆一起逃出來許久,該回了,別讓人說有其女必有其父。”我一聽,不依地跟上亂晃他的胳膊。他好脾氣地笑著,臨入席,忽道:“對了芷兒,以後儘量少些獨自行動,最好跟著我才是。”我怔怔地點了點頭,暗自思忖。

這時忽聽左席不遠的康熙爺道:“老佟,你帶著你的閨女又跑哪裡去了?朕的宴會,你就沒安安分分地坐得住過!”阿瑪笑道:“芷兒怕熱,我陪她去透透氣罷了。再說,皇上的宴會,哪有一次無趣的?”康熙爺皺皺眉,笑著斜了阿瑪一眼,好似想起了什麼,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