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口不言,便是殿中的崔破雖早已知道這個故事,此時也不免唏噓,千載以下,這兩位賢者之名已經漸漸不傳,縱然被人提起,也多是笑這二人的愚,可是又有幾人能真正明白他們行為之後的那一份淡泊名利、誓死堅守信念與氣節的可貴。

且不說崔破這邊的感史傷時,那殿外的稚齡童子驚訝過後,心中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流動,憋了良久,忍不住的說了一句:‘這兩個人可真是太可惜了!‘

‘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兮,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卻是那公子聽到隨書的感嘆,出言斥駁。

隨書聽到這些之乎者也,頭早已蒙了,又那裡明白其中真意?正待要問,卻聽殿中傳來一句脆喝:‘好一個‘求仁得仁,又何怨乎‘此一句,可謂深得二賢之心,足堪告慰了‘

紫青寶劍:也許伯夷、叔齊的行為在今人看來太過迂腐,包括魯迅都在故事新編裡譏諷過他們。但實際上,在這世間有誰敢說自己的理念是絕對正確的呢。一種理念信奉的人多就被視為是正確,信奉的人少的就被視為異端。這年頭能為自己的理念全身心的付出一切,甚至包括生命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第十一章 詩囚

隨書扭頭看去,卻見殿中走出一位年約十**的俊逸白衫公子,舉止灑然,落落大方,那人對他一笑後,便去與自家公子見禮。只是這笑容讓這個小小的童子感到無比的和煦。

崔破見那適才作歌的公子年在二十五六之間,身著一件漿洗的發白的儒衫,面容雖也俊秀,只是有一股掩不住的窮苦之色,此時的他似乎依然未從那股傷懷的情緒中解脫出來,聞言並不答話,只是用手撫摩那一塊早已自己剝落的石碑,見此,崔破心下不免微微一嘆“哎!又是一個痴人!”

不願他過於傷悲,崔破開口道:“這位兄臺又何必自苦如此,此二賢所為合乎天理之正,而得自心之安,足可謂得其志矣,千載以下,更有兄臺類人,仰慕其行,尊崇其志,想來泉下定然不會寂寞,兄臺也不必如此,以免過度傷悲,反傷了自身,這豈非失了二賢本意?”

至此,那公子才逐漸脫解開來,也與崔破行了一禮後道:“一時忘形,倒叫少兄見笑了,我倒也不是隻為這二賢,只是感懷時事,不免傷悲,自天寶末安胡兒亂起至今,這天下間狼煙四起,百姓流離,分明便是另一個商周交替之時,只是可惜再無這樣的大賢履世,教化世人,宣揚‘退讓’之道,莫要為一己之私而妄興刀兵,以暴易暴;更可嘆的是,如今藩鎮跋扈,宦閹專權,卻也再無一個周武王應世,收拾河山,當今天子,卻是一味退讓,只為息事寧人,固然是仁厚之君,可是又何以能夠釐清時弊,再現我朝貞觀、開元之盛世”說完此話,更是嘆恨連連。

崔破聽他對著自己這陌生人之面,面刺當今,心下對他如此交淺言深,頗是有些不以為然,心下更是尋思道:“又是一個意氣書生,只怕將來定然會因言賈禍”。

他這邊尋思,那書生卻出盡了胸中的塊壘之氣,不再做歷史興亡之嘆,細看之下,見崔破人物風流,氣度宛然,不免心生好感,開口言道:“相逢即是有緣,在下湖州武康孟東野,眾兄弟之中行七,乃是本科赴京應試的舉子,未知少兄何方人氏,如何稱呼?”

“孟東野”三字入耳,崔破只覺這個名字倒也熟悉,只是一時急切之間卻是想不起來,也就暫時放過一邊,開言答道:“小子定州崔破,也是赴京的舉子,行十一,今日在此得遇賢兄,實在是幸甚。”

“定州…崔破…十一”那孟東野喃喃半晌,猛然抬頭道:“定州崔破,你可是那“名月幾時有”的崔破?”言下頗有驚喜、詫異之意,崔破這幾年遇到此等情形倒也不少,雖然已是見慣,但是到底剽竊他人之作,不那麼心安理得,微微苦笑道:“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