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民更始之意。

不提霍仙鳴公公讀這一份文字的感受,端坐於御坐之上的當今天子李適則早已是面色煞白,他那習慣性放置於身前御案上敲擊的右手此時也早已收回,青筋暴起的緊緊握住身側地扶手,唯其如此,才能控制住使他不至於當庭咆哮出聲。

且不說這一道“罪己詔”文字本身對這位銳意中興君王的打擊,更使李適耿耿難以接受的是,一旦這道詔書頒行天下,便是他天子威儀盡失之時。介時,不僅他當政以來的革新之策悉數盡廢,而那重現貞觀盛世的夙願也必將如鏡花水月一般,永不可及。

“陛下,地方各道節帥近日多有加急快馬馳京,上書建言罷廢撤併地方節度之策者,而河北四鎮也是蠢動之意欲加明顯,現時京師長安乏鹽缺糧,若不行安撫之策,臣恐社稷難保呀!俯請陛下為宗廟及天下萬民計,速於這‘罪己詔書’上加蓋御寶,頒行天下。唯其如此,方可一解覆國之危。”言至此處,年近八旬的代宗朝同平章事李少言,已是顫巍巍拜服於地,語帶嗚咽。

這李少言於代宗朝中任職同平章事達十載之久,其人性情敦厚,最是一個朝堂中有名的“好好先生”也正是緣自於此,值權相元載稟持朝政、大肆排斥異己之時,此老卻得以安享尊容,更以其主掌吏部幾近二十年的資歷和老大的年齡,遂成為整個長安城中除郭老令公外,最為有名的“佛爺”,當此朝政陷於僵局之時,一干王公親貴們便將他搬了出來,行勸諫皇上盡廢舊策、下詔罪己,以安天下之事。

這其間自有說不盡的猶豫、說不盡的不甘,在死一般的靜默中僵持許久,滿臉慘然之色的大唐天子最終伸出滿是汗水的手去,一停一頓的抓向那刻有“受命於天,即受永昌”的玉璽……

正值此時,卻見一身著全身甲冑的護殿將軍急急入內拜伏道:“啟奏陛下,前翰林承旨崔破於汴州譴使呈上八百里加急報捷文書,未知陛下是否允准上殿。”

“什麼。”聞言暴起的李適厲聲喝問道,滿眼之中盡是狂喜與不可置信之色。

第八十四章

“前翰林承旨崔破自汴州譴使呈上八百里加急報捷文書,其信使於大殿之外等候,未知陛下是否現時召見?”那護殿將軍素來長住京中,擔任的又是這等職司,自然知道皇帝如此震驚的原因所在,是以乃昂首挺胸,愈發大聲的將這訊息通報了一遍。

“傳,與朕將他速速傳上!”忘形站立的李適顫抖著手指指向那護殿將軍說道,極度的激動之下,竟使他的言語聽來更多了幾分虛弱的疲憊。

這一個如晴天霹靂般的訊息固然使幾處於絕境的李適震驚莫名,也引得殿上參與小朝會的諸位大臣們一片譁然,崔破——這個近日已經被定為“禍國小人”而拘押於大理寺的人物,怎麼會遠遠跑到河南道汴州,在不聞朝廷大軍排程的情況下,他又是怎麼將糧草無缺、雄兵堅城的李靈濯給一舉平定的?他既然立了如此大功,那麼其族伯崔佑甫及座師楊炎等人必定借勢官復原職,介時,這朝堂之上又將有何等變化?一時間,無數個詢問、揣摩的眼神在大殿之上交流、碰撞。適才還是靜默無聲的含元殿,陡然間又變的喧鬧生動起來。

門下侍郎張鎰用焦灼的眼神看向排首處站立的首輔相公,期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一些暗示,然則常袞大人卻是讓他深深的失望了,這個此時殿中眾官關注的物件,竟是面上無有一絲異色,不,準確的說,簡直就是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是連那一雙顯得陰鷙的雙眸,此時也已是微閉似合,不洩露任何一點真實想法所在。

就在殿中群臣百般躁動探究之時,一個身背大紅皮筒,頭纏一縷紅巾的“急腳遞”。在兩個護殿衛士的攙扶下入得殿來,連續數日賓士的信使直有說不出的疲倦與憔悴,以至於便是連覲見天子的大禮,也需攙扶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