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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轉機。你長大想做什麼?”
他扁了扁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這樣下去,除了養好身體,長大幫阿爸鋤田,幫阿媽摘葵葉之外,還能幹些什麼。
盧瀚文長到七歲上,有一日阿爸從村長那裡回來,雖然他平時就是一臉陰沉的樣子,那天眉頭又皺得格外緊。
他藏在臥房的門後面,聽不清完整的話,只聽得“膏藥旗”“瀚文”“後院”“水缸”幾個詞,剩下的就只是長長的嘆氣聲,阿媽也跟著阿爸一起鎖起眉頭。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阿媽就同他說,以後不要出去跑,聽到有穿著皮靴的腳步聲靠近了,就躲到後院的水缸裡,蓋上蓋子,小心別出聲,被發現了是沒有活路的,知不知?
阿媽的表情很認真,他只好用力點了點頭。
村裡人的草鞋布鞋踏在土路上是沒有聲響的,高筒軍靴卻不一樣。不出幾次,盧瀚文就摸清了那些噠噠的腳步聲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會來,走了又往哪個方向去。
那天阿爸阿媽都下了地,他在鄰居家食過中飯,九月的天高高的,風吹過來清清涼涼。昨天日本人剛剛來搜過一趟,他料想今天大約不會有什麼,就拿鐵盒裝了飯菜,自告奮勇地去地裡給阿爸送飯。
還沒走出一里遠,他就聽見了腳步聲。那些噠噠聲好像從來沒有那麼近過,一下下彷彿是踏在他胸口上,悶得大氣也不敢出,飯菜打翻在地上,他拼命地往葵葉下面躲,聲音卻越來越近了。
蒲葵陪著他長高,他希望這群夥伴能救他一命。
救他的卻不是蒲葵。雖然被捂住了耳朵,還是聽到身邊爆起了幾下利落的響聲。
等他從驚惶中睜開眼睛,葵葉的陰影下看不清楚那人的臉,厚實的大手拍在肩上很有力。
“以後小心些。”對方只是這麼說著,就往別處去了。
那件事後的第二年,盧瀚文已經養成一聽到腳步聲就往後院跑的習慣以後的某一個秋天午後,他在廳裡摺紙青蛙玩,又聽到一陣腳步聲。
不是布鞋或者草鞋的聲音,卻也不是重重的軍靴聲。
這聲音很有節奏,不快也不慢,不重也不輕,像下了雨的晚上水珠打著芭蕉葉。
一個陌生的高個子男人站在門檻前面,揹著光對他笑,“你就是盧瀚文嗎?”
後來盧瀚文就坐到了村口大祠堂的一間廳改成的破教室裡,旁邊的人都比他大上三四歲。
那個高個子男人對他說,是何村長薦他來的。村長說這孩子雖小了些,可是腦子聰明,學得快,今後一定比那些大孩子出息。
男人叫喻文州,他跟著學堂裡的其他孩子叫他喻先生。
喻先生臉上最常見的就是笑,不溫不火,對誰都是一樣。眉眼彎起來,看得人心裡融融的。
他問旁邊長了四歲的女仔,“我覺得他看起來很厲害。”
女仔託著下巴眨眨眼,“那當然。”
他回到家,跟阿媽說起學堂裡的人都喜歡這位喻先生。阿媽少有地停下筷子,掏心掏肺似的說。
“這人不簡單。他衝你笑,笑得是真心實意的,不會訛你也不會傷你,卻好像留著些什麼,摸不透。”
“村裡的年輕女仔抱著艾草跟他打招呼,旁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也只點頭笑。他對你很好,可也就這樣了,進不去心裡。這人心裡有事。”
阿爸手肘頂了她一下,“當著瀚文面前說這些做咩。”
阿媽於是收了聲,盧瀚文卻還在想著那些話。何村長說阿爸阿媽都是厲害人精,只是不願露,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一天下了國文課,喻先生走到他桌子前面說,“晚上來我家食飯好不好?我同你阿爸阿媽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