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不行,”黃少天奇怪地看著他,“不然你覺得什麼算是有事?”

“可是我找你不是為了正事,”喻文州眯起眼睛,“就是想見見你。”

半秒的凝滯以後,黃少天咧開了嘴,“這不就夠了。”

幾天後喻文州果然打電話來,說這週末在東山堂給風琴師傅代班,問他要不要來聽。

黃少天跟宋曉換了班,週日清晨一個人騎車往東山去了。

從喻文州搬走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有主動經過這裡。只有在偶爾來送貨的時候,瞄一眼空了的喻家洋房。

他喝過茶的院子裡,打過滾的草皮上,已經長出了半人高的雜草,幾乎看不出原來精緻的樣子。清水紅磚牆上爬滿了藤蔓,他自己也記不清偷偷塞進二樓喻文州房間外面露臺磚牆上哪一道縫裡的紙條,寫的都是什麼。

再到後來,房子被不知是軍官還是商人重新盤了下來。黃少天起初看到有人在除草搬傢俱的時候還好生興奮了一陣,跑去問推著小車的泥水匠新搬來的是什麼人,是不是原來的主人要回來了。

“房子都賣了,哪有買回去的道理?有錢也不是這麼用的。”泥水匠斜了他一眼。

黃少天又追上去,“那萬一,萬一人家就是覺得這棟樓好呢?”

對方大概覺得這孩子胡攪蠻纏,不再理他。

不知道隔了多久,他估摸著新主人也該住進去了。夏天新河浦附近乘涼的工人學生多,中學同學約上他一起去。他喝著雙眼井冰豆漿,看到身材高大的北方軍官和穿著陰丹士林衫子的女孩從那棟熟悉的房子裡走出來。女孩見他一個半大的少年直直地盯著自己看,有些害羞地低了頭。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的並不是那個女孩。

十多年過去了,這裡還是別墅林立,紅牆綠瓦,洋紫荊開了又落,卻再沒走出一個灰布長衫的喻文州來。

恤孤院路上的東山堂建了有些時候了,跟周圍的樓群一樣,紅磚牆,頂上是黛綠的十字。夏天到了,整幢房子掩在濃綠的葉子後面。

黃少天是第一次進教堂裡頭,什麼都是新鮮的,盯著牆上各式各樣的畫左看右看。

文州在法國的時候也一定去過教堂,他還說去過瑞士,也去過義大利,畫冊上印的那裡的戈昔式教堂跟聖心大教堂也很不一樣,不知道實物是什麼樣子。

他在最後一排長凳上坐下。現在這個形勢,來的信徒也不多,但人人都是一張和平而寧靜的臉。牧師走在前,後面跟著一身西裝的喻文州。

黃少天知道他現在在財政廳給人做秘書,心裡偷偷想過他穿正裝的樣子。喻文州同他出來的時候,卻每每穿得隨意,好像不想把工作的事帶進來。

不管是中式還是西式,他穿起來總是各有各的好看。

喻文州脫了西裝外套,疊好放在琴凳一邊,手指觸過琴蓋上的木紋。牧師帶著信徒們念禱詞,讀經證道,為患病的風琴師和其他兄弟姐妹們禱告。背微微駝著的老人眼神堅定又沉靜,乾裂的嘴唇一開一闔。

“神愛世人。”

近兩個小時的禮拜結束,信徒們都各自散去了。老牧師與喻文州道謝,喻文州站起來欠了欠身子回禮。

黃少天等大廳裡的人都走盡了,才來到最前一排坐下。

喻文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彈得不好。”

他是第一次彈這些,幾天前剛拿到樂譜,風琴是跟他母親學的,本身也不是什麼行家。

黃少天支著下巴,看著燭臺上跳動的火焰,“聽得出來。”

“我住在這裡的時候,梁牧師待我很好。阿爸阿媽都不在,他就把我帶到這裡講經。”喻文州回憶著,彎起唇角,“他有事找我,我是一定要幫的。”

黃少天仰起頭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