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個懶腰,有些惱怒地把劍拍在門框上。是啊,真不知爹爹怎麼想的,自己明明是個男兒,居然給取了徐夫人這樣的名字,人家都十六了,今後怎麼見人,怎麼娶媳婦啊!

“這把劍要多少錢?”

一個陌生的聲音把徐夫人從胡思亂想中陡然驚醒,猛抬頭,便見一個戴著斗笠的中年人站在自己身前,一雙犀利的眼睛,不錯眼珠地盯著自己手中的短劍。

“二十金,不、不,三十,三十金。”

徐夫人忙不迭地爬起來。雖然年少,來人話語中的急迫和熱切,他也還是一下就聽了出來。

來人順手扯開褡褳,金餅、金鎰、銅布,光燦燦地滾了一地:

“成交。”

徐夫人驚喜地連連點頭,卻一下子愣在那裡,不知究竟是該先收拾滿地金布,還是先把劍交給主顧才對。

來人不復言語,右手伸出,便欲取劍。

“慢著。”

一個蒼老平和,卻彷彿讓人無法抗拒的聲音,從裡屋傳出:

“客人,你並不真的識我這口‘朱句劍’,我說的沒錯罷?”

來人低頭默然,良久,又抬起頭來:

“可是……”

“你不識劍,也不會用劍,可你需要用劍,是也不是?”

來人身子猛地一震:

“是,所以……”

蒼老的聲音陡地響若春雷:

“你自己就是劍,還找我來作甚!我這朱句劍燦若閃電,你帶在身邊,非但不能幫你,反倒會累你成事,你還不明白?”

來人一下子呆住,大顆的冷汗珠,不斷從竹笠下滴到地面。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喜形於色,撲倒在地,對著裡屋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多謝長者教誨,在下明白了!”

蒼老的聲音和緩下來:

“夫人,把客人的錢收拾一下,讓他帶回去,客人,我想,你應該還有許多要交待的事情,這些錢,用得上。”

來人稱謝起身,提錢轉身欲走,卻又頓住了腳步:

“長者,在下此去,成算幾何?”

裡屋沉吟良久,才悠悠答道:

“這個,對你很要緊麼?”

客人失聲長笑,一揖而去,再不回顧一眼。

“好不容易盼來個客人……爹爹,您這是怎麼了……”

客人的背影已經消逝在山路的盡頭,徐夫人卻還是戀戀地眺望著。

徐叟,他的父親柱著藤杖,顫巍巍地從裡屋走了出來:

“傻孩子,你懂什麼!”

徐夫人趕忙過去扶住父親,嘴裡忍不住追問道:

“您說,這客人要做的事,成也不成?”

徐叟凝望著山谷,若有所思:

“成也不成……成也不成,他都會出名,很出名的。”

他撫著兒子的肩膀,臉上浮出一絲神秘的笑意:

“兒啊,你不是總怪爹爹明珠投暗,跑到這個寶劍派不上用場的鬼地方自討苦吃麼?”

徐夫人望著爹爹渾濁的老眼,點了點頭:

“難道不是麼?”

徐叟斂住笑意,滿臉神情,說不出的滄桑:

“唉,傻孩子,我們吳人的短劍到了北地,不是用來排陣對仗,而是用來做別的用場的,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他的嘴角忽地浮起一絲寂寞的神色來:“爹爹老了,怕是等不到,兒啊,你日後一定也會出名的,就像剛才那個客人一樣,一千年,一萬年,就算這柄朱句劍腐爛成水,你們的名字也會不斷被後來人提起,永垂不朽的。”

………【(四) 一擊】………

獵車赫赫,獵犬喏喏,已是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