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就被雜亂的槍聲淹沒,漳浦兵的第二招出手了,鳥槍弓箭伺候。

明清之際,正是冷兵器向熱兵器轉換的時代。火繩槍和火炮的普遍應用,讓古時的軍陣再沒了效用,冷熱兵種的結合,都圍繞著怎麼發揚冷熱混雜而生的複雜火力層次這個問題作文章。清兵綠營也繼承了明軍的步戰套路,那就是大小兩環疊陣。大的疊陣,炮在前,鳥槍弓箭在後,肉搏最後,依次推進。小的疊陣則是鳥槍三、四或者五疊,輪轉而放。

為什麼方堂恆心裡有底,何孟風料敵必敗,而且還會敗得很慘,就因為這套冷熱結合的作戰體系是勉強湊合起來的,而且火炮不堅,鳥槍不精,每個層次都是單獨為戰。漳浦兵雖有萬人,但被分割為冷熱兩個體系,同時跟青浦營對戰的,不過三四千人。

眼下相距百步,漳浦兵的三四千鳥槍手和弓手拼命開火,這就是綠營的傳統戰法。在這開闊戰場,槍彈弓箭的主要作用不是殺傷敵軍,而是給當面敵軍制造壓力,迫其隊形散亂,士氣低沉,然後再以肉搏兵或者騎兵正側衝擊。

英華軍從廣東打到廣西和福建,遇上的清軍綠營,全是這套戰法,已經熟得閉眼就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不是清兵作戰僵化,而是清軍這冷熱結合的作戰體系,就決定了他們只能照這樣的原則發揮戰力。

青浦營繼續前壓,漳浦民勇的鳥槍威力也強過官兵鳥槍,推進到六七十步時,竟然已經出現零星傷亡,基本都是被槍彈打傷了沒有防護的臂腿。眼見距離勉強夠了,方堂恆下令止步,一千多人就在這七八千人的大潮前方停住。

青浦營第一輪排槍轟出,密集爆響將戰場氣氛推向新的高點。漳浦兵當面陣線頓時成了一條血線,何孟風跟著“觀戰團”的學友們一同聳肩,沒什麼好看的了,勝負已分。

第一輪排槍就像是機械的控制把手,啟動之後,就循著自己的節奏,機械地發出沉悶的密集轟響。當面的漳浦兵被這排槍轟著,飛天炮還不斷從半空射落開花彈,鳥槍手和弓手再堅持射了幾輪,終於頂不住如此的血火重壓,紛紛潰亂。

跟在後面的肉搏兵被骨幹和綠營軍將驅策著,還想出前一搏,卻被鳥槍手和弓手衝亂,只有千人左右突出了陣勢,朝青浦營那薄薄防線撞來。

肉搏兵冒著槍彈,衝擊上了中間兩翼,迎接他們的是如林刺刀,左右兩翼開始前移,要準備繼續抽打潰亂的敵軍。

一切都那麼套路化,漳浦兵沒有騎兵,更讓整場戰鬥失去了變化,何孟風韓再興謝定北看到的是青浦營目中無“敵”,如操演一般的行動。可他們卻看得目眩神迷,心中都道,這真是一把嗜血而犀利的刀,殺人毫無花巧,但要掌握這把刀,他們覺得還有太多需要學習的東西。

下埔望臺上,嚴三娘一身汗已經出得通透,她是第一次親見敵我雙方的套路,就覺得其間過程跌宕起伏,心情也從緊張到興奮轉換了好幾次,看得漳浦兵大隊正在潰退,衝到中間兩翼的肉搏兵也在刺刀陣前撞得頭破血流,正被緩緩前進的刺刀陣推得人潮崩裂,嚴三娘心頭無比舒暢。

“提醒一下吳崖,前營該動了”

她不願作看客,下了這麼一道命令,這不算越權,前營在東南方向待命,就等漳浦兵大隊潰退後抄側面進擊,要將這股萬人大隊聚殲在南溪岸邊。

吳崖也是個急性子,不必嚴三娘吩咐,就該已經開始排程,但嚴三娘總得發一聲話,由此心中才能篤定,這一戰終究是她在掌著形勢……

望遠鏡裡看去,前營的行軍佇列正急急插向後方,嚴三娘興奮地握拳低呼:“勝了”

一聲呼完,她忽然覺得胸口憋悶,還沒及掩口,一股翻騰就湧上喉管。

“嘔……”

像是之前在雲霄踩上死人頭的感覺又降臨了,而且還更為強烈,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