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夫人看了明思半晌,呼了口氣,“既是如此,你事前也未說,那此事便算了。”

田媽媽聞言一驚,驀地抬首,一觸及秋老夫人目光又化為囁囁的不甘心,“老夫人……”

明思只垂眸端著茶輕抿。

秋老夫人端起茶盞,“好了,你回去吧。”

明思擱回茶盞,起身盈盈一禮,看了一眼對面的茶案圈椅,“明思已經囑咐了方管家,讓他尋兩件舊漆的傢俱來替換。不過同色的黃花梨只怕不好尋,只能尋些相近的,還望娘莫要見怪。”

田媽媽忽地皮笑肉不笑,“少夫人院子裡不是都是百年的紫黃花梨麼?”

見過不要臉的還未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明思掃了一眼她,目光轉回到垂眸不語的秋老夫人面上,微笑道,“田媽媽可是在蒼郡呆久了,我院中的都是老太君給明思備的嫁妝。明思倒不是捨不得,可若真送過來,那卻不是孝道。讓旁人得知——”頓住,目光淡淡轉向田媽媽,“田媽媽不懂禮數,明思卻不能陷娘於不義。這大京裡,也沒什麼訊息是關得住的,田媽媽是娘身邊的人,日後說話還是多想想才是。”

田媽媽一噎,恨恨地盯了明思一眼,垂了首。

秋老夫人一直端著茶盞未說話,此刻淡淡開口,“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明思笑了笑,再行一禮,退下。

待明思離開後,田媽媽上前,“老夫人,您就任著她這般得意?”

秋老夫人眸色一片暮色沉沉,“你急什麼?”

田媽媽面色現出些委屈,“可翠芝……”

秋老夫人昨日才應了她,不想今日就有這般變故。她原還想著,有了她和老夫人替女兒撐腰,遲早能想法子擠掉那賤婢。未料到一夜間,那賤婢便成了民籍,還是什麼天衣坊方師長的義女!

美夢瞬間破碎,如何能不惱怒生急!

秋老夫人不耐的擺了擺手,“此事你就別再提了!年前包不同連我都拒了,如今這般還再提做什麼?這天下又不只這包不同一個男子,你另再看吧!”

田媽媽默然,垂眸下去,眼底慢慢都是恨色。

片刻後,她又抬首起來,“奴婢倒不是全為了自個兒,奴婢只為老夫人委屈。今日看少夫人的模樣比前些日子還不如,完全未把老夫人您放在眼裡。奴婢心裡看著也是悶氣……”見秋老夫人陰著臉不語,她又嘆氣道,“可那納蘭老太君也是可恨,明明自家孫女身子不好,欺少爺年輕不知事,把個這樣的孫女嫁到咱們府上。還說什麼是少爺自個兒求娶的……真真蠻橫無禮!”

秋老夫人沉面半晌,“續水!”

田媽媽一怔,趕緊去拎了銅壺來續水,只聽秋老夫人語聲低沉,“你急什麼?她不過是色厲內荏端架子罷了——這個病秧子生不出來,她興許比我還急呢!”

田媽媽續完水,拎著銅壺愣了愣,“老夫人,奴婢怎麼聽不明白?”

秋老夫人瞟她一眼,唇邊笑意譏誚,“你不是說了麼?前些日子春闈面聖,皇上將各家舉薦的人選和春闈學子全收了做‘天子門生’——”

田媽媽頷首,這個訊息還是她打探了告知老夫人的,眼裡還是不解,這朝堂上的事兒和少夫人的事兒有何關係呢?

秋老夫人端了茶水來喝,少頃,輕輕提了茶蓋來蕩浮沫,“皇上這一招使得好啊!只此一舉,這舉薦制便被卸了一大半功用。那些世家重臣千辛萬苦也不過是為皇室做了嫁衣。”

田媽媽還是不懂,茫然地望著秋老夫人。

秋老夫人很享受這種目光,唇角淡淡一笑,語聲篤定,“你放心,我不去尋她,她也自然會來尋我的。”頓住,緩聲道,“納蘭府庶出的女兒可還有三個未許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