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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尾:歷史是扎小辮的姑娘麼?
人們以訛傳訛的胡適先生的話,說歷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歷朝之史,當政者每曲解之,世人遂有“歷史不過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一說。歷史的某些真相固然長期遭到遮蔽,但它們不可能永久遭到遮蔽,必定會有重見天光的那一天。對楊靖宇將軍,為塑造他的形象,遂有自戕一說,對江姐,也有把她當年受過的酷刑夾手指變成釘竹籤子的細節,生動生動矣,但歷史畢竟不能虛構。
楊靖宇殉國那天,保安村農民藺長貴也在三道崴子打柴。“*”隊上山時與他碰了個正著,被扣在山下不準動。楊靖宇的遺體正是他用自己的小爬犁拉著往回走,半道上遇到軍車,才棄掉爬犁將楊靖宇放在汽車上拉回的。藺長貴雖然沒有近距離出現在第一現場,但他當時與“*”隊的人同去同歸接觸不少,知道一些相關情況也是事實。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公家來人訪問,藺長貴就把塑造英雄的話說給公家人及記者們,在三道崴子的擰勁樹那裡:“楊靖宇見只剩最後一顆子彈,高喊:寧死不吃滿洲國的飯!然後自殺身亡。”這樣的細節確實給人的印象太強烈太刺激,然而這不是事實。這遮蔽了真正的兇手,這對將軍是不公的,那些小人沒有付出血的代價,高貴的生命不願意受到侮辱,不願意做異族的亡國奴。不想在卑汙裡受辱而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我們發現,將軍以生命付出的代價卻讓我們發現生命的天平嚴重傾斜嚴重失衡。
那就是真的兇手逃逸了,現場留下的是無盡的悲慨。但歷史的弔詭處太讓人詫異,具有將軍殉國見證意義的那棵“擰勁子”樹在*中被砍掉,“*”期間造反派逼供,把見證人藺長貴抓去,審問他怎麼那麼詳細知道楊司令是在“擰勁子”樹下犧牲的過程?硬逼他承認是出賣將軍的叛徒,藺長貴被逼無奈,夜間偷跑到三道崴子河邊吊死在“擰勁子”樹上。發瘋的造反派,卻視“擰勁子”樹為“不祥之物”,動用斧鋸砍伐了,而今只有在地表上殘存的一截樹樁,橫斷面上的年輪依稀可辨。不知那年輪裡是否還貯有當年的話:怎麼都是這號中國人?
遺言太沉重,我不知道以怎樣的文字接近三道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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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蔽與記憶:趙一曼(1)
一
從未有過一次寫作如這篇,艱於呼吸,乃至悲抑,一個個字就如陰影鬼魂或者牙齒,齧咬著內心,使我覺得空氣裡也有一種蠻橫壓迫著我,如果我就此擱筆,那心靈的重負會減輕絲毫嗎?不會的。我暗自鼓勵自己,要勇於發掘被遮蔽的片段,要敢於敘述這個事件的真貌,這個事件中所包孕的一個女士的偉烈和侵略者的卑劣,就會再次真實地還原呈現出來,展示出來。
凝視趙一曼女士的照片,你絕不會想到這樣瀰漫著拔俗文人氣質的女子,輾轉於敵手酷刑下的驚人的韌性與精神的高度。趙一曼女士在陰暗的夜裡和一座陰暗的地獄裡所受的酷刑是對人類和人類自身邪惡的拷問,真正受刑的趙一曼女士已經死了,而那些邪惡的兇手們卻揹負著無法釋懷的重負,在死去人的拷問中苟且活著。我常想,在對趙一曼女士的敘述中,如果遮蔽了日本人對她的有著高度智慧和邪惡心理參與的酷刑,那麼就有意無意使兇殘的面影變得模糊,使邪惡的腳印漫漶。
在《人類酷刑史》一書裡,布瑞安。伊恩斯說“酷刑是對個*利和尊嚴的可恥而邪惡的踐踏,是違犯人類本性的罪孽。”我們需要記憶酷刑,需要在此時此地承擔追憶的痛苦,並把它化作我們文化的恆久的記憶。為了回憶和記憶,我們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