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拿著手術刀,一臉猙獰地朝她笑;一會兒,那醫生的模樣卻又變了,長髮徐徐散開來,一身白大褂也變作了舊時的衣裳。

蒼白的容顏、看不清容貌,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伸過來,伸向她的脖頸。她“啊”地一聲驚呼,騰地坐起來,便真的看到這麼一隻手。

纖細素白的手,停在她頸邊,手的主人似乎被她突然的驚醒嚇住,一動不動。

靜默許久,寶齡才從窗戶外透進來那微弱的光線裡隱約瞧見,那是一個穿著白緞裡衣的女人,年紀彷彿不輕,三十出了頭,蛾眉鳳眼、容貌端正,只是臉色太過蒼白、人也太過消瘦了些。

分不清敵我,寶齡只好雙手交叉護在胸口,與她對視。

女人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半響,那隻素白的手落在被褥上,輕輕捻了捻:“早春的天最是傷人,大病初癒,彆著了涼。”

語氣很輕、溫柔如水,倒叫寶齡不好意思起來,暗笑自己初來乍到,到底是一驚一乍的,不過是做了一場噩夢罷了。雖然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在顧家是個什麼身份,但總歸一番好意,她正想著是否要開口道聲謝什麼的,那女人卻冷不丁地喚:“寶齡……”

寶齡下意識地應了聲,見那女人淡唇微動、欲言又止,終還是開了口:“寶齡,你莫要怪素臣跟寶嫿,寶嫿身子弱,素臣自小溫善,對她便多了幾分照拂,他們……本沒什麼。”

彷彿是解釋誰與誰的關係。可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對於寶齡來說,就像昨日聽那少年連生說話,不知所云。單隻記住了兩個名字:素臣、寶嫿。

女人凝視寶齡,黑瞳裡帶著幾分期冀,寶齡一時默然:“我……”

忽地,吱嘎一聲,門被人推開。一個丫頭朝著門縫裡張望,不過與寶齡此時的年紀相仿,或許還要小些,穿一身雲青色的對襟布衫,兩根粗粗的麻花辮兒垂在胸口,一見屋子裡頭的動靜,拘謹的神色頓時化作幾分驚訝:“大小姐……太太……”

太太?寶齡茫然地隨著小丫頭將目光投向身邊的女子,怔住:這弱不禁風的女人,便是顧老爺的原配夫人,顧大小姐的……生母?她一時有些無措,聽得那丫頭對顧太太道:“太太,您身子要緊,怎的出來了?要是染了風寒可就……”

顧太太淡唇微微一抿:“我聽得寶齡醒了,便來看看。”

寶齡發覺顧太太哪怕對下人說話,聲音也是低低柔柔的,而那丫頭對顧太太也甚為恭敬,著急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想到剛才顧太太來探望自己,又為自己捻被子,雖然說的那番話她不太明白,但心裡還是生出幾分好感,見顧太太望向自己,便試探地叫了聲:“娘。”

話音還未落,寶齡便瞧見顧太太眉心隱約一動,又緩緩舒展開來,彷彿釋懷一般:“乖。你好好歇息,我這身子骨是不行了,多站一會兒便吃不消。”

小丫頭在旁道:“太太,我扶您回屋吧。”

“不用,你留著幫小姐梳洗更衣吧。”顧太太回頭朝寶齡輕輕一笑,轉身出去,一陣風吹過,那背影羸弱,就像要隨風而去。

寶齡回過神,便見那小丫頭正怔怔地望住自己,幾分探究、幾分不安。寶齡牽了牽嘴角,那丫頭趕緊低下頭去道:“招娣這就給小姐梳洗更衣。”

顧小姐的這位貼身丫環叫招娣。別看招娣年紀小,手腳倒也麻利,不一會,便將寶齡一頭散落的長髮挽了起來,又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卻是一言不發,和剛才對顧太太的態度截然不同。

寶齡瞧見自己穿了一件胭脂紅豎領子對襟襖,一條蔥白線滾邊、團花百褶裙。燕尾式前劉海兒,梳著小髻,兩撮彎彎的發垂在胸口。祖母綠的翡翠項鍊、月牙白的珍珠耳墜。

這一套行頭,應是顧大小姐平日頂喜歡的裝扮了。本來寶齡心裡惦記著顧太太剛才說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