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素徽仰天長笑,背在身後的右手忽然探近了她的身軀。何其歡無法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裡汩汩流出的鮮血,看著他的右手。

不知何時,他右手腕間的七子佛珠挪到了左手,取而代之的……是他總愛隨身相攜的那柄長劍。

拔出他的劍,他鄭重告訴她:“我會將王位讓給段正明的,然,不是現在。我會立他為儲君,堵住朝中的悠悠之口。待時機成熟,我再學一心大師,遁入空門,讓他即位。只是,這一天,你看不到了。何其歡,你……再也看不到了。”

他低下身子撿起她腳邊那塊繡滿了映日蓮花的帕子,以它細心擦去劍身上的血漬。大理國的君王怎能親手染血,還是一國之母,一朝王后的鮮血?

他拋開帕,讓它掩住她的臉,那雙無法再闔上的雙眸。

親自開啟那道緊閉的宮門,左手握佛,右手拿劍,他跨越那道門。

段正明就站在門的那頭,親眼看到段素徽提著帶血的劍自門內走出——她就躺在石板地上,那塊繡滿了映日蓮花的帕子遮擋了她的雙眸,她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緋紅,如雲彩飛過霞光。

抱著她,緊緊地抱著她,這一次,他終於可以旁若無人,毫不在乎地將她擁在自己懷中。

仰起頭,錚錚地望向那個高高在上的段素徽,段正明高喊著:“殺啊!你為什麼不把我也一併殺了?”

“殺你?不不不不不!”段素徽笑得猖狂,“你大可安心,孤王不會殺你,甚至不會動你一根毫毛。孤王要將你好好養著,你還得做這大理段氏王朝千秋不朽的帝王呢!既然蒼山洱海認定了你帝王之尊,孤王自然要順天意而為——順天命者方可久存於世,這個道理,孤王自出世之日起便懂了,比你懂得多了。”

彎腰低身探到他面前,段素徽陰狠著嘴角一字一頓地告訴他:“記住她的話,她不叫你死,你要永永遠遠地活著,即使是被打入阿鼻地位,為了她,你也給我爬回人間——這是你答應她的,也是孤王要你去做的事。記住了,用心給我記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段素徽大笑著離開,獨留下段正明擁著何其歡漸漸冰冷的身軀沉寂在即將到來的黎明裡。

一個不懂愛的人,卻知道如何摧毀至堅的愛情——生死相隔,永不相見,即便黃泉路上也不能同行。

他活著,他會好好地活著。段正明發誓,這一次他會遵照何其歡的意願,好好地活下去,做這大理的君王。

有時候,活並不比死來得容易。

讓段正明生不如死的還遠遠不止這些,來日,大理第十三代君王上明帝段素徽有旨:“昨夜,楊義貞餘黨逆賊進宮行刺孤王,永歡王后為保君王安康,以身擋劍,慘遭殺手行兇,重傷不治而亡。封,永歡王后為永賢德姝敬歡王后,賜宗廟靈位,予以厚葬。”

段素徽面泛青紫,唇色藏烏,看得出來永歡王后的突然離世對他打擊相當大。跪在殿下聽封的顧國君也好不到哪裡去,兩眼無神,三魂已不見了七魄。

坐在大正殿正上方的王位上,段素徽繼續下旨——

“孤王痛失愛妻,萬念俱灰,本欲仿一心大師脫離苦海遁入空門。然大理王朝正值多事之秋,孤王欲平定朝野,再遂此心。故,立臣弟——顧國君段氏正明為儲君,即日起跟隨孤王打理朝政。特令儲君段氏正明入宮伴孤王而居,將孤王早年居所永徽齋賜予儲君,更名為‘光明殿’。”

這一旨旨一道道,給了段正明無上的榮耀,卻也是掙脫不掉的枷鎖。

而段素徽給段正明下的最後一道枷鎖更是致命——

“孤王膝下無子,近日又痛失王后,儲君段氏正明當早立王妃、早得貴子,方顯大理段氏江山福祚綿長。孤王欲親自為儲君選妃,滿朝文武不論官職大小,凡家中有賢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