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的生母最後可能問鼎後位。桓宓在那把椅子上坐著,久久沉默。

方才還在因鳳氏妃的肯定而自喜,如今卻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她靜默了一會,站起身走到殿門前,親手推開那扇門。

傍晚的陽光爭先恐後地湧進殿中,她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明亮的光線,下意識地抬手放在眉骨處擋了擋:“阿默,陪我去一趟甘泉宮。”

然而商墨凌卻並沒有在甘泉宮中,麒麟殿的內侍回稟,陛下自從被長樂宮的婢女請去奉先殿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她扶著殿門,輕輕嘆了口氣,模模糊糊道:“這可真是……”

阿默沒有聽清,下意識地追問:“娘娘說什麼?”

桓宓微笑一下,搖了搖頭:“沒什麼,回去罷。”

阿默攙住她的手,猶猶豫豫地問:“娘娘……不如就在這兒等陛下回來罷。”

桓宓抬頭看了看麒麟殿的門匾,眼中蓄上了一些水汽,一眨眼便掉了下來,她急忙抬手掩了一下,道:“阿默,我眼睛裡彷彿掉進了個什麼東西,你來幫我看一看。”

阿默急忙走上去,道一聲“恕罪”,便用手扶住了桓宓的額頭。

桓宓正面對著她,接著她廣袖的掩蓋,一瞬間淚如雨下。

阿默被嚇了一跳,小聲道:“娘娘……”

“好像是個小石子,疼得很,”她極力壓抑著哭腔,然而語調裡卻有掩飾不住的濃重鼻音:“回宮罷。”

阿默知道她不願丟醜於人前,便用一側的袖子擋著,為她擦拭眼淚。桓宓很快收拾好了情緒,率先提步,離開了甘泉宮。

商墨凌在很晚很晚的時候才回到甘泉宮,整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內侍恭敬地尋問他是否需要傳膳,也被他揮手拒絕。

他在御書房待到深夜,處理這一下午沒有批閱的奏摺,運到夷越的小米乏人問津,地方官上摺子來詢問如何處理;遼東的軍屯遭了天災,收成欠奉,守將請求中央調撥米糧;新一批的貢緞已經運到長安……他越看心情越煩躁,忍不住丟下筆,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

今日好歹已經熬了過去,明日又該如何應對?

聽聞清河君與江陵君已經抵達渭南,明日便可入長安。

他張開嘴,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尚未批閱的摺子堆在桌案上,今日若不盡數處理,明日便會積壓更多。雖然他被後宮的事情纏住手腳,可這個帝國卻絲毫不會體諒他,分管不同事物的朝臣也不會。

左相已經去世了,右相沒有如他一樣的政務能力,丞相無法裁決的事情猛然多了一倍,往他肩上壓了更重的擔子。

然而八脈鳳氏的族長卻還在趕來長安的路上。

為了逼迫他廢去髮妻。

商墨凌忽然想起,他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桓宓,如今虐殺梁王的遺案已經鬧得滿城風雨,這個訊息瞞無可瞞,在他承擔巨大壓力的同時,想必她也不會好過多少。

他忽然覺得害怕,好像以後再也見不到她——倘若他沒有抗住鳳氏的咄咄逼人,真的廢去了髮妻,那些如狼嗜血的人,恐怕連一個妃位都會吝嗇給她。

商墨凌快步走到殿前,猛地推開殿門:“擺駕長秋宮!”

內侍為難道:“陛下,各宮宮門已經落鎖了。”

“那就開宮門!”他語氣嚴厲,邁步出去的時候,連腿腳都在發抖。

心頭的恐懼愈來愈重,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竟然連肩輿都顧不上等,一路從甘泉宮跑去了長秋宮。

這兩個宮殿的距離很長,甘泉宮在前庭,而長秋宮卻在後宮正中。內侍點亮了沿路所有的燈燭,他從燭火燈影間匆匆穿過,好像跨越了一場陰與陽的距離,去赴一場生死之約。

長秋宮已經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