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沒有取消商品糧戶口,村裡有人在外參加工作,就很了不得,大家都羨慕不已。因農村裡出來工作人是非常難的。在六七十年代,如果想跳出農門,是比登青天還難的事。

一個村出了工作人,那個村就為那個工作人感到驕傲。但是,當時餘哥和他的弟妹們,跟著餘哥的母親在家務農。餘哥的父親在外工作,家裡沒有勞動力,餘哥上學上到高一,就響應號召,終止了學業,去參加外出大修水利的活動了。

他的母親帶著孩子在家既做農活,又養孩子,真是苦不堪言,吃盡了人間苦楚。因家中沒有主要的男勞力,孩子又多,家裡每年算賬,村裡會計告訴她:“今年超支了!”她就要向她丈夫訴苦,餘哥的父親只好拿錢來補窟窿,儘量使家裡不欠村裡的錢。

餘哥在外修水利的時候,略懂一些算工程的皮毛,這就成了他在機構辦公室裡驕傲的資本,常在同事和領導面前炫耀炫耀。領導什麼都不懂,看他說的頭頭是道,也就將信將疑,反正他算賬給自己算得多,足夠做專案還有剩餘,給別的同事的預算緊巴巴的,最後東挪西借,總算把專案勉強做完,最後得表揚的還是他,而不是其他同事。

水利修得差不多了,餘哥又回到村裡。因他讀過高一,算是有文化的農村人,村支書就安排他當村裡倉庫的保管員。

餘哥清楚記得村民中有些人得罪過他家,特別是他和他爸都不在家的時候,有些村民曾譏笑過他母親,他母親給餘哥哭訴過此事,餘哥就記了仇,總要尋機報復。

這次當了保管員,機會來了。當那些曾譏笑過他母親的鄉親,他都藉故不給人家東西,或者拖拖拉拉,耽誤人家做活兒,利用這些整人的機會,他得意了好一段時間。

六個月後,他的保管員的鑰匙就被通知交出,這次決議是村組開會集體研究做出的。村支書再考慮餘哥是他親戚,又是國家工作人員的長子,也沒有辦法。眾口鑠金,就是金剛葫蘆娃,也擋不住群眾口水的腐蝕。

餘哥一氣之下,就離開村子在外做工,不愛搞農業,喜歡上了賭博。他的爸爸氣得沒辦法。弟弟效法他,也不務正業,最後雖都成了家,但是家庭危機四伏,他過得並不幸福。

他的爸爸後來將他的媽媽弟妹們都接到了城裡居住,把村裡的老房子和所有傢俱都交給了他,他卻認為他爸對他不公平,心懷苦毒,總是和他父親格格不入,在一起很少說話,即使說話,也充滿了火藥味兒,似乎一點火就能引爆一棟大樓。

餘哥將社會的一套拿到了機構來使用,使機構也充滿了懷疑、猜忌、表裡不一、人人自保的危險。劉小姐來自香港,對內地人缺少了解,特別是內地的一些老油條、老江湖,劉小姐更是知之甚少。表面上,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正像平靜的大海,表面一片和平之象,水裡卻又是一番天地,暗潮湧動,充滿殺機。

餘哥的父親仙逝,對他沒有衝擊,看不出他的悲痛,倒看出他有些得意,認為自己的敵人最後敗在他手下,先離開這個世界,從此以後,他的敵人數目又減少一個,他可以為此高興上幾天了。

中午,德志和餘哥各自買了盒飯,餘哥的胃口奇好。他們吃完飯,又回到宿舍,休息一會兒之後,餘哥收拾了行李,搭上了去港口的車。德志送餘哥到樓下,他對餘哥說:“節哀順變!”

餘哥想了好一會兒,沒聽懂德志說的話。他只笑了笑,就走了。

餘哥走了之後,德志翻開日記開始補寫這一週的內容。

到魏村後,住在方支書家的閣樓上。白天要到各小組裡走訪,考察踏勘建水池的地址,晚上返回,住在閣樓裡。

所謂閣樓,就是木板搭成隔開的空間,上面是檁條和青瓦,下面是木板,木板下面就是白天人所活動的地方。閣樓上有一盞燈,電燈